苏景琮挥挥手,示意婉翠带着拓跋浅幽去洗浴,他一人靠在小榻上,喝着这座青楼送来的北陆酒,浅斟慢饮。
比起西岐酿出来的新酒西凤,少了几分绵长,多了一丝刚烈,北陆水土,酿造出的酒水,也都带着大漠的味道。
拓跋浅幽被婉翠牵走之时,不停的向苏景琮眨眼示意。
跟着颜锋逃亡的那段日子,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有可能向她拔刀相向,现在小姑娘唯一信赖的,只有这个才认识没多少天的青年。
苏景琮无视了小姑娘的“眉目传情”,气的拓跋浅幽柳眉倒竖,以至于对身旁那个女子,都板着脸。
喝着酒的苏景琮,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多了一只小拖油瓶,原定路线,就得稍稍改变,总不能让小姑娘整天跟着他,在大漠里喝风。
一路从北陆西南,去往北陆东北,途经北海,最后抵达东宝瓶洲边缘建木所在,摘到一朵仙颜花,带给某个姑娘,还要把她想办法带回去,不经历几场生死,恐怕不可能完成这一切。
以他如今随时可踏入大龙象境的修为,加上被血潭祭炼后的青莲剑,以及其他一些底牌,龙象境之内,应该不会有生死危机,只要小心躲过北陆十大高手,并且保证不陷入万军围困之中,保住性命应该不会太难。
拓跋部落武道第一人,也是北陆武道第二人,拓跋焘,与昔日的大剑仙卢玄道一战后,受了些伤,这段日子应该在闭关,不会专门过来针对苏景琮;
北陆第三人,缺封,才出山与雪圣陈暖玉打了一架,风头正盛,想躲过这个老魔头也不会太难。
至于最神秘的北陆第一人,那个裙压北陆万千修士的女子,苏景琮觉着,若是他遇见了那位与青霜剑仙一同消失的元仙高人,那就代表着他气数已尽,等死就好了。
苏景琮躺了下去,手背放在额头上,一想到后面还得面对党项那个北陆十大高手之七,以及柔然那个北陆十大高手之九,就觉得脑袋疼。
他低声哀嚎,一口气喝光壶中酒,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后,苏景琮悠然醒来,两个女子正在不远处吃着茶水点心,说着些悄悄话。
婉翠可是这家楼里费尽心思调教的,用于讨好一些过江龙或者地头蛇的“阁雀”,虽然是第一次出阁,心思却十分玲珑,洗个澡的功夫,就已经与拓跋浅幽成了朋友,摸清了小丫头的喜好。
若非苏景琮早早叮嘱过拓跋浅幽,不可暴露他们二人底细,尤其是出身以及修为之类的事情,否则小丫头现在可能连老底都透给这位姐姐了。
虽然睡着了,但外面的风吹草动仍逃不过苏景琮的感知,这乃是他身为龙象境高手玄之又玄的直觉之一,两个女子的谈天说地没有逾矩,苏景琮也就没有立即醒来。
他坐直身子,向拓跋浅幽招招手,道:“幽儿,过来。”
拓跋浅幽小跑过来,立在苏景琮身前,苏景琮在小丫头脑袋上轻轻一嗅,笑道:“现在是个香喷喷的小姑娘了。”
小丫头不满道:“一直都是。”
苏景琮一笑置之,他耳尖,听到楼下有一队人马赶来,脸色如常,心底却戒备起来。
说不得便是针对他们二人的拓跋官府势力,至于到底针对的是谁,那就不好判断了。
不过才来了十来个人,这是打算送菜?
苏景琮牵着小丫头,走到婉翠身边,道:“向姐姐道谢了没?”
小丫头立即一板一眼的向婉翠施礼道谢,后者连忙站起来,将小姑娘扶正,口中说着不用。
苏景琮不想再多磨蹭,拿出五张银票,递给婉翠,道:“在下也不清楚婉翠姑娘到底是何身价,这一千两,或许勉强够婉翠姑娘的辛苦。”
婉翠心中既惊且暖,别说收钱,就算倒贴给这位容貌无双的俊公子,她也不觉着自己亏了什么,而且这位公子哥不仅大方,一出手便是一千两赏银,还把她仅说了一遍的名字记得牢牢的,这让她如何不心暖?
那些来往客人,床上都不见得会有如此细致,更别说乐意给她们一些尊重,愿意把她们这些姑娘当人看。
婉翠本想只收一半的钱,到时候大嬷嬷问起来,也咬死说这位公子只给了这么些,毕竟他只是让她帮忙给一个小姑娘洗了个澡而已。
苏景琮急着走,一把将银票塞在婉翠手中,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然后牵着拓跋浅幽告辞离去。
楼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北陆将军,一身铠甲,听到脸色如丧考妣的小厮说出的话后,勃然大怒,一把将那个无辜小厮摔在地上,死活不知,冲向苏景琮所在的屋子。
苏景琮把微微颤抖的拓跋浅幽放在身后,皱着眉头,迎了上去。
北陆的眼线,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
送苏景琮出门的婉翠,看见那个一身铠甲的将军后,大惊失色,走上前去拉着苏景琮的手臂,惶急道:“公子,是奴婢该死,连累了您。”
苏景琮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婉翠一边走,一边急忙说道:“那人本是城内一个落魄士族子弟,一年多以前耗费全部金银,来了一趟紫金楼,见了奴婢一面后,便放下豪言,一定要娶我入门。”
“后来他去了北陆边军,一整年都没有消息,等关于他的事再传回城里时,他已经凭借着战功,成为北陆一位千夫长。楼里本以为他有了如此身份,便不会对奴婢有任何念头,没想到这个摇身一变成为实权将军的落魄士子,仍是来了这里。”
苏景琮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红颜祸水,这句话果真是半点不假,一个青楼女子都可令边关将军念念不忘,足以想见,那些身世清白且有倾城姿色的女子,该是何等让人着魔。
苏景琮的娘亲,就让世间两位奇男子,一度念念不忘。
两大一小三人正走着,那名杀敌十多人的年轻将军,已经走了上来,看见婉翠拉着苏景琮的手臂后,勃然大怒,直接抽出腰间莽刀,怒吼道:“狗杂种,给我放开婉翠!”
原本苏景琮还觉着,既然是被殃及池鱼,就不惹麻烦了,但听到这句话,他却改变了主意。
苏景琮停在原地,任婉翠如何拉扯也不动弹,转过身去,看着那名脸上有道疤的将军,道:“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复姓慕容,单字一个鼎的北陆武将怒笑道:“我说你是狗杂种,给我把婉翠放开!”
本来婉翠还觉着这位公子爷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进退,现在她对苏景琮的评价,却低了一分。
你配着一把瞧着古朴的利剑,真就以为自己是可御剑杀敌的剑仙啦?
面前这个粗犷汉子,可是真的砍下十多颗岐王军人头的煞星,再进一步便是万夫长,武力出众,权势浩荡。
苏景琮眯着他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笑道:“骂的好啊!”
拓跋浅幽听得出,这会儿苏景琮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笑意,所以笑声中透着一股子阴冷冰凉。
“所以你去死吧!”
苏景琮没有拔剑,而是以带鞘青莲剑整个掷了出去,直接将那名北陆将军撞飞。
慕容鼎的胸膛都塌陷了下去,入气多,出气少,格外凄惨。
楼里面立即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