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盐队伍还没到塞上,天气就明显地冷了起来,高个子和他身边的那些匈奴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候的还好,韩翊从新郑带出来的那些个人,三天两头地风寒,头痛脑热不断,惹得高个子很不痛快,
“我说韩家小子,你的人行不行?我的人已经到了,不行就把盐巴交我手上,陈平交待的那些个事,我做了就行,你还是回去复命得了。”
一天没探出随何等人的心意,韩翊的任务就一天没完成,在这种时候,他真心不愿意就这样离去,又磨磨蹭蹭地跟着队伍走了两天,军市令趁他独自在河边饮马的时候找到了他,
“韩家小子。在去蜀中的船上你没看出来么?这小子,跟他的单于兄长不是一条心的。
你我都能看出来,单于位置上的那位比你我聪明,他又怎会不知道。
你说,那个单于,他会让威胁到自己大位的势力轻易壮大么?”
韩翊还是不想离去,陈平现在背负的是他惹出来的事端,他要是就这么抽身了,陈平可怎么办?唇亡齿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得坚持到底。
笑了笑,转身又回盐运队伍。
“喂,你还想不想让陈平完成刘邦交给他的任务了?”军市令直接了当,韩翊顿了下。
“单于会搞那小子,那小子比你精,我们能想到的,他也早想到了,甚至,他已经有了对策,不然也不会直接让你离开。
要是你在跟前,他反而不好做手脚了。懂了吗?要想他帮刘邦办成事,你只需要离开就好。”
盐巴事关重大,军市令又是高个子昔日的部下,没有陈平或刘邦的示意,韩翊可不能随意撤人。
军市令拿出了两个药瓶,那是当年杀害周推的田荣送给韩翊的毒药瓶子中的两个,而眼前的这两个上边,都有韩翊无聊时刻的图案,也是当初陈平从楚营逃亡前韩翊送他的那几个中最有特点的两个。
韩翊不会认错,这是陈平的意思,也是刘邦的意思,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他踮着脚才凑到高个子的耳朵处时,说道,
“你要做的事,我知道了。别忘了那几个使臣,盐巴只属于有信誉的人哈!”
高个子怔了下,头也不回地就带着王姬还有其他人朝塞上方向走去。
韩翊听从了军市令的建议,先行到了刘邦扎营处报了到,说了具体的因由。
刘邦啐了他一口,
“你小子对那个周朝王姬是动了凡心。只可惜,她因为你当滥好人而不得不去匈奴,承担随何他们的任务。
小子,要一个妇人为你的失误善后,心亏呐,一辈子不得安心呐!”
刘邦没有多说,夏侯婴便半赶半请地把韩翊送出了门。
在你最自责的时候,把真相揭露出来,刘邦真不愧是驭下好手,他虽然没有责罚韩翊,却真的会让韩翊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韩翊迷迷憕憕地跟着夏侯婴到了城门,问了句,
“再没有办法补救么?只要能换王姬一生平安,哪怕要我用命来换,我都愿意。”
夏侯婴笑了笑,没在吭声,就径直离开了。
没有新娘的婚礼,陈平无声地瘫坐在城门口处。
“想什么呢。老大一人了,还学三岁稚童当街耍赖,你母亲没给你买糖么?”
松子的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掀开牛车的帘子,问韩翊。韩翊不答,她再从上摘了颗糖山楂,扔到韩翊头上。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岁月不但在松子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她看起来更加地年轻妩媚了。
去了一个匈奴王子,又来一个匈奴间者。
韩翊跳上了牛车,直接挤到松子车上。
“诶,我说姓韩的。你也忒不要脸了,奴家是有丈夫的人。小心我告到他上司陈平那,治你个败坏风俗的罪名!”
松子用又嗔又嗲的话骂人,如果不是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韩翊定会觉得她的媚功又上了一层楼。
“大汉律例中,有败坏风俗的那一条么?”韩翊恹恹地问道。
“没有?你进栎阳宫中随意找一个刘邦的夫人捏一把试试?”
一个熟悉的女音响了起来,让韩翊的精神一振。不过旋即又萎靡下去了。
坐在松子旁边的女子声音像是王姬的,长相也和王姬的有七八分的像,甚至举止也很有天家的气派。
但是,韩翊马上就认出来了,她不是。王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从容,那种从骨子里带来的东西,一般人根本学不来。
眼前的这位,明显就没有。
还有一点,王姬的功夫不在军市令之下,眼前的这位的气息就明显不对。
韩翊的眼神也很快地黯淡下来。
“得了,公子,这位呢,是大单于找了快一年才在东胡寻下的。
汉王说了,她就是你这次婚礼的新娘。婚礼过后,你就是周王朝名正言顺的驸马爷了!”
这事还有冒顿的一份?
韩翊心里更加地担心起王姬的安危了。
“你也不用担心姬姐姐。三岁小儿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更何况她一个大人。大单于给过她机会,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跪着也要走完!”
东胡被匈奴收服没几年,眼前的这小女娘就俨然一副匈奴人的嘴脸,韩翊也真是服了。
“你们东胡,和匈奴有什么不同?”
韩翊心里不痛快,话里挑衅的味道很明显。
那小娘却不恼,像是说着每日里的饭食一样地数落起来,
“没什么不一样啊。我们的生存不易,男人死了,只要有孩子,家族里的另一个男的承担共同养育后人的责任。
部落之间也是这样,更强的部落收服较弱的,然后成为他们的王。
所以呢,我现在是匈奴人,我的阿娘阿爷都是匈奴人了。没什么的,我们千万年来,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和华夏的风俗很不一样,虽然华夏族小娘在婚前有一定的择婿的自由,但也没有这样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活法。
“那,我算是你的第几个男人?”王姬生死未卜,另一个顶着她名头活着的妇人却已然出现,韩翊只想让后者难受一下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听松子姐姐说了,你阿爷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又不可能嫁给你阿爷!”
韩翊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