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镜闻一愣,面上还挂着笑,心却沉了下来。
听见阿蛮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她也没心思纠正,只是随意点头,“好。”
阿蛮见她这副模样,“啧啧”两声离开,纳兰镜闻垂下眼,眼底的情绪被覆盖,晦涩不明。
阿年这一觉睡了许久,直到凌晨才醒过来,纳兰镜闻在房中处理公务,虽然相距千里,天地阁的事务大部分还是需要她亲自过目,好在成禾能力极强,极大程度上减轻了她的压力。
这次天地阁传来的信件中,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不对,应该是两个。
那便是在宿水境内发现了雪卿珩他们的踪迹,看样子南宫时语是选择和宿水合作,得到了赫连子瑜的庇护。
脑中浮现赫连子瑜那张放浪不羁的脸,说话总是吊儿郎当的,却爱憎分明,性子直爽,这样的人生在皇家,也不知是好是坏。
只是南宫时语和赫连子瑜合作的话,应是不错的选择,这算是那么久以来,第一个好消息了。
而另一个则是赫连子瑜准备登基的消息,这下,两方合作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提笔欲落,门外便传来侍从的声音。
“小姐,少爷醒了,萧小姐请您过去。”
纳兰镜闻手一顿,黑色的墨水便顺着笔尖落下,在纸上晕开一团黑色,她瞥了眼,将手中的笔搁置一旁,起身出门。
还未踏入阿年的房间,便听到萧从钰惊慌的声音,以及阿年害怕的抽泣声。
“姑姑,姐姐呢?我害怕……”
“殿下,殿下您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喊小姐了,小姐很快就来。”
纳兰镜闻面色微凛,下意识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
萧从钰猛地抬头,看到纳兰镜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泛着光,“小姐!殿下他,他,他看不见了!”
纳兰镜闻眉头皱了起来,快步走上前,阿年听到纳兰镜闻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挣扎着想要起身,朝着纳兰镜闻的方向扑去。
萧从钰想要拦住他,却不知阿年哪来的力气挣脱她的手,身形踉跄,重重摔到地上。
他疼得身形都凝滞了一瞬,绝美的脸上惨白一片,如纸般透明,黑色的发丝散落,略显凌乱地垂在身前身后,眼角沁出泪来,晕开一片殷红,破碎又无助。
声音中满是害怕和无措,仰着透明的小脸望着纳兰镜闻的方向,苍白的唇微张,“姐姐……”
纳兰镜闻上前将人一把抱起,坐在床榻边掀开他的裤腿,膝盖已经高高肿起,看着实在瘆人。
阿年对疼痛极为敏感,因着身体的缘故,对他来说,寻常的磕碰都是极重的伤,所以他刚刚才会疼得一瞬说不出话来。
萧从钰见状,立即掏出药膏递给纳兰镜闻,后者接过后在掌心晕开,小心地揉着他的膝盖。
阿年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苍白修长的指尖紧紧地揪住纳兰镜闻的衣服,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感般,将整个人嵌入她的怀中。
“姐姐……”
“我在。”
“我看不到你了……”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声音无助,只能拼命地拉着纳兰镜闻,只有这样,才能稍微驱散心里的恐惧。
纳兰镜闻眉心蹙起,看向萧从钰,“去把阿蛮找来。”
萧从钰反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阿蛮是谁,连忙应声离开了房间。
纳兰镜闻小心将阿年从怀中拉出来,捧着他几近透明的小脸,温热的指腹拭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阿年双眼无神,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揪着纳兰镜闻衣服的指节泛着青白,他呼吸微颤,哽咽着再次朝她怀里扑。
“姐姐……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害怕……”
“不要留我一个人,求求你……”
“刚刚我醒来,什么都看不到,你不在我身边,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几乎是抽噎着说出自己刚刚的委屈和茫然无措,一醒来是无尽的黑暗,四周都安静极了,像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被所有人抛弃。
纳兰镜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语气轻缓。
“不会的,你不是一个人,别怕。”
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的皮肤滑下,没入领口之中,又划过心口处,几乎烫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心口那道一直坚固的屏障,仿佛变成了薄冰,被滚烫的泪水烫化了一个得以窥见那份真心的洞。
心脏的一处因为他下意识的依赖而软了下来。
“我看不见了姐姐……”
“我看不到你了……”
他不怕自己能否看见,他怕的是再也看不到纳兰镜闻了。
纳兰镜闻用脸颊贴了贴他微凉的耳侧,“没事的,我已经让人去喊大夫过来了,别怕。”
萧从钰一进房门就看见纳兰镜闻正哄着自家殿下,按理说应是男女有别,她应该制止,毕竟男子传出与女子有染是极为严重的事,有损清誉。
可对方是纳兰镜闻……
更何况纳兰镜闻是纳兰凤行最疼爱的妹妹,很多时候纳兰镜闻的意思也代表着纳兰凤行,若是在此时,她们能傍上纳兰镜闻这条大腿,那么就相当于和凤天合作,虽不那么正式,可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她们也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有足够的实力与底气同那些人斗。
推男子上位尚且会有人质疑,会反对,可若是得到了凤天的助力呢?
那么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谁敢站出来反对?
虽说这极有可能引狼入室,可至少暂时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让她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应付后面的难题。
萧从钰心里门清,她甚至希望纳兰镜闻能爱上自家殿下,最好是爱的死去活来,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虽然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没有哪个女子会爱一个男子爱到不顾自身利益,可万一呢?
哪怕是从纳兰镜闻手上分得一点肉,那也是极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看到纳兰镜闻同自家殿下如此亲密,却从未出言阻拦的原因,她其实一直都有自己的私心与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