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武当派掌门人一尘道长飞奔而来。
黄子辰见道长身后空无一人,忙道:
“一清、一风二位道长以及独剑厦前辈等人,现在何处?”
一尘道长面有惊容,道冠歪斜,衣裳不整,手中拂尘被人削去一半,还剩下尺把长,形态极为狼狈。
“神风教主那魔头实在毒辣,绝壁之下设有埋伏,贫道等人刚刚游壁而下,便中了他们的机关,一阵暗器乱射之后,贫道与一清师弟当场重伤不起,接着,天地二使便象幽灵般突然出现,战不到十回合,螳螂庄庄主与孙女小燕便被他们擒拿过去,贫道被欧阳大力一掌劈下枯井内,幸而逃得活命。
出枯井后,眼见此处烈焰腾空,知是盟主联络信号,才连忙赶来。”
在场众人心情十分沉重,做梦也想不到,少林、武当两派进袭的高手,几乎全军覆没,仅仅逃出一个一尘道长和游龙剑岳凯回来。
黄子辰冷静地说道:
“诸位应镇静,切莫忧心自苦,大敌当前,理应临变不乱,现在左面、后面进袭之人已经无望,但不知在下师娘,师姐与冷面怪客西门巨霸等人的情况如何?”
一尘道长摇头道:
“弥山主人她们,先曾有激烈的打斗之声,之后便悄无声息,吉凶生死如何?实在不敢预料。”
说话间,神风教主霄云鹤率众大踏步前行数步,一字儿站在沟壕边上,脸色阳沉沉的,眼珠儿轱辘辘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双军对峙,短兵相接,虽然隔着一条鸿沟,但在这等高手面前,似乎不在话下。
蓦然间,郑芳霞从院墙外一泻而下,往当场奔来。
众人先是一惊,后见她肩上扛着一根六丈多长的竹竿,这才恍然大悟,疑云顿释。黄子辰深悔适才不该暗自责怪他父女别有用心。
她肩扛竹竿,站在沟壕边沿,面对神风教主,不断发出阵阵冷笑。
霄云鹤悠然问道:
“贱妇,你不是弃我潜逃了吗?还回来作甚?”
“老娘要回来杀你!”
话音落,长竹竿也架在沟壕上。
群雄见状,知她用意所在,纷纷跃步欲动。
神风教主突然暴喝道:
“贱妇!你这是找死!”
未见他怎样作势,人已电射而出,一探足踏在竹竿之上。
郑芳霞蓦然回首疾呼道:“诸位速速后退!”
众人不知究里,一时怔在沟边。
追魂阴风剑与外来高人欧阳大力,以及天地二使等人闻言,误以为她颇有心机,说不定空竹竿内装有炸药之类的暗器,急忙争先退去。
“教主快退,其中必有名堂!”
一语未落,但见郑芳霞右手猛一抬,“唰唰唰”连发十二支飞镖,左掌倏举,“呼”地又向竹竿正中猛劈一掌。
十二支飞镖伤不了教主霄云鹤,但他生来疑心特重,却怕竹竿内藏有烈性火药,忙不迭地斜肩纵身一式“鲤鱼倒穿波”,窜出三丈开外,返落原地。
霄云鹤脚未落实,郑芳霞掌风已到,“噼”的一声,竹竿被震得四分五裂。
当场众人听得异响,俱以为火药爆炸,几乎同时各自往后暴退两三丈开外。
哪知,空竹竿粉身碎骨,变作无数竹片,纷纷落入横沟之中。哪里有什么火药暗器?
神风教主勃然大怒道:“骚狐狸,小心老夫剥你的皮!”
郑芳霞志在诱敌、稳敌,吸引群魔注意,使其一时顾此失彼。此刻,黄子辰忽闻侧右方树后有人低声道:
“我是郑启,少英雄快率众右进,准备渡沟!”
黄子辰闻言,暗暗敬佩他父女智谋出众,顾盼左右,以“传音入密”内家功力说道:“诸位随我来!”健步一探,当先飞云泻电般疾射而去。
黑熊庄主之言,群雄同样听得明白,黄子辰一动步,大家如影随形,争先恐后地往右侧飞奔。
与此同时,黑熊庄主郑启肩扛巨竹,疾飞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啪”的一下,将五、六丈长,巨粗的竹竿,横担在沟壕上。
时间、距离、速度,配合得恰到好处!
事不宜迟,间不容缓,黄子辰身形率先离地跃起,横飞三丈,待真气将衰,单足在竹桥上一点,借力弹起一式“大鹏三展翅”,落脚处,人已飞越横沟,恰与神风教主霄云鹤站个对面。
神风教主被阻,一怔之下,群雄纷飞,众人一一跨过沟壕。
此时,敌我混杂,四、五十名弓弩手已形同虚设,失去作用。
神风教主一生何曾中过别人的诡计,不料这次却栽在自己的妻子郑芳霞的手里,不禁惊怒异常,将手一挥,率众虎扑上来。
黄子辰一瞥竹杆顶上吊着的百莺姑娘,心急如焚,道:
“诸位前辈,请在此抵挡一阵,在下先去救下百姑娘!”
“小子,你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妄想救人?你今天要是能活着离开此地,本教主的‘霄”字从此倒着写!”
话落人到,霄云鹤凶相毕露,双掌交挥,强劲绝伦的掌风如惊涛拍岸,向群雄汹涌攻到。
黄子辰深知他功力深厚,丝毫不敢怠慢,右琴左掌齐抡,招出电闪雷奔,迎击而上,下手绝毒无情,一招一式莫不用尽平生之力,足以一招置人于死地!
四海散人与翁卜离惟恐盟主有失,立即掌剑齐举,掠身暴进,拼全力相搏。
“嘿嘿,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凡是踏进此院的,就休想活着出去,我欧阳大力今天要尔等统统尝尝铁桩穿心,百蛇齿噬的滋味!”
瘦老者话落人进,手中七节连环软鞭,凌空打了一个鞭花,一招“玉带围腰”,勾闪般横扫而出。
仅此一击,逼退了四海散人与翁卜离两位高手!
当即,闪电手谈天、霹雳狂风谈地,以及总坛护法追魂阴风剑,怎敢袖手旁观? 迭声大吼,蜂拥上来。
双方展开一场激战。
如此一来,一尘道长、游龙剑岳凯以及黑熊庄主父女四人迎来了绝佳契机,依次飞渡横沟。刚一过来,四人便即刻投身于激战之中。……
这一场拼杀搏斗极为混乱,又极其惨烈,为武林近百年来的一场绝无仅有的命运大决战。
彼时场上,但见人影穿梭,分分合合,忽起忽落,根本看不清谁和谁交手,谁胜谁负。
哀嚎厉吼之声,此起彼落,一阵阵金风劲气中,夹杂着肉屑血浆,四散迸飞,双方都不知道谁死谁伤。
蓦然,鏖战圈外倏地亮起,武林群雄抬眼望去,只见数百余名彪形大汉,身着劲装,手持鬼头刀,另一手高举熊熊火把,如扇面般将当场紧紧围住,唯有背后横沟是唯一退路。
火把照耀下,神风教主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双掌所到之处,几乎无坚不摧,掌风过处,锐不可挡。
游龙剑岳凯前胸挨了一掌,当场晕倒在地,一尘道长与翁卜离双双扑上去抢救,合力硬接一掌,二人同时疾退五步,才勉强站稳桩步。
黄子辰抡开残琴,八面威风,琴掌交挥,猛攻三招,把霹雳狂风谈地击得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追魂阴风剑怎敢擢其锋,只得仓惶游走搏斗,如此一来。敌势大减,欧阳大力与闪电手谈天前后夹攻黄子辰,堪堪势均力敌,仍不能稳操胜券。
其余五、六位武林高手,无不与霄云鹤有着刻骨深仇,拼命围攻死战,尽管神风教主武功超凡出众,亦是只落得困兽犹斗之局。
霄云鹤审时度势,乍然一声断喝,道:“住手,谁敢再妄动一步,本教主便叫那小贱婢死在乱箭之下!”
说着,他的左手缓缓举了起来。……
百莺姑娘高吊竿头,弓弩手俯身楼窗,距离近,目标准,只待神风教主的手臂往下一落,百莺姑娘立刻就会万箭穿身,变作一个铁刺猬!
武林群雄无可奈何地收势徐步而退。双方互有人负伤,只得各自包扎调治或运功调息。
一场激战的短暂间歇,是恐怖的沉默,亦或是死神即将到来的信号,是开始?还是结束?没有人知道。
武林群雄觉得对方个个武功高不可测,个个心狠手辣,虽攻入其总坛腹地一决存亡,由于对方“人质”在握,究竟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神风教主霄云鹤原以为凭眼下的实力,诱敌深入机关险地,把来犯者赶尽杀绝,不在话下。
此刻,眼见胜算渺茫,他更加坚信《神风烈火秘录》已落入对方手中,而且,他认定盗宝之人,必是黑熊庄主郑启父女俩无疑。
他盛怒之下,对着岳父和妻子嘿嘿冷笑。
逍遥剑和怪侠二人的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环顾当场,对方除了右护法索命神砂手未现身外,主要高手均在眼前,那么,那个盗出秘录和玉符的人是谁?他们依然未看出半点端倪。
此刻,黄子辰双目如电,紧紧凝视着霄云鹤,残琴横于胸前,严阵以待,面色凝重而冷峻,宛如一座神秘的石翁仲。
沉闷的高楼大院里,仿佛到处潜伏着重重杀机!
蓦地,神风教主发出一声碟碟的奸笑,二目冷电般扫到黑熊庄主的脸上,又对罗刹郑芳霞冷冷地说道:
“你们父女盗我的秘录和玉符,破坏云雾谷机关,背叛本教,引狼入室,坏我大事,今天第一个死的,应该是你!”
人说鬼话,身似幽灵,一飘一晃,已将郑芳霞的手腕紧紧扣住。
她伤透了心,又被霄云鹤一番无头无脑的斥责,弄得晕乎乎的,骤觉一阵奇痛彻骨钻心,右手已被人抓住。
但她不失为江湖女豪,始终没有哼一声,豪气不让须眉,当即银牙一咬,道:
“只怪俺瞎了眼,嫁给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恶魔,早已犯下滔天大罪,赶快杀了我,以谢武林同道!”
显然,奸诈阴险的霄云鹤以逼问玉面罗刹为饵,暗中观察那个所谓“引狼入室”的内奸。
然而,他失败了,郑芳霞宁愿筋断骨折,仍骂不绝口。既未承认他父女偷盗秘录,也未否认破坏机关埋伏。这一来,反而更将武林群雄引入了“迷魂阵”。
神风教主威逼不成,凶相毕露,色厉声冷地说道:
“好贱婢,老夫杀人如麻,从不手软,你若再执迷不悟,隐瞒内奸真相,就休怨本教主不念夫妻之情,要你当众出丑,无颜活在世上!”
“嗤啦”一声,俏罗刹的一片前衣襟应手而落,一个冰肌玉肤双峰突起的酥胸,裸露在众人面前。
“呸!你这个衣冠禽兽!”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神风教主猝不及防,被吐在脸上,顿时来了个满面开花,一张本来就阴森的脸孔,又凭添了几分鬼气。
星空在眨眼,灯火在闪烁,武林群雄的胸脯一起在起伏!…
接着,“咔嚓”一声,郑芳霞一只纤纤玉手已齐腕断落。
一声撕肝裂腑的尖叫,郑芳霞晕死过去。
黑熊庄主郑启气得全身发抖,踉踉跄跄扑上前去。
神风教主一阵阴笑,道:“老头子,你想过来抢回女儿是不是?本教主可并不稀罕,完全可以奉送,就象当初你把女儿无偿地送给我一样!”
说罢,飞起一脚,将玉面罗刹踢飞出丈外,直往郑启当顶砸来。
人群中,身形一闪,郑芳霞已被黄子辰接在怀中。
黑熊庄主大叫一声:“老夫跟你拼了!”趄趔着冲了上去。
神风教主猛一抖手,“呼”的一声,硬将一只齐腕而断的人手凌空飞掷,直奔郑启当胸击出。阴森森地道:
“老头子,看在你把女儿给我消遣的份上,把剩下的一个零件,也一并奉还,霄某人算是完璧归赵了!”
郑启但见眼前血光一闪,胸口上被重重撞了一下,当即连连后退,踉跄倒地。
黑熊庄主年过古稀,由于识人不慎,错将女儿嫁给恶魔,耽误青春,二子亦先后丧命。到如今又落得如此下场,尤其出手之人竟是自己的乘龙快婿,不禁老泪纵横,痛伤欲绝。抱着女儿的断手,颤抖得竟说不出话来。
黄子辰轻轻放下任天芳,将残琴抡在手中,目睹这一连串惨绝人寰的悲剧,他在沉思??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往神风教主走去。
顿时,敌势又紧张起来。
神风教主见状,身形一掠,抵至郑启面前,嘿嘿冷笑一声,道:
“想死很容易,不过,你得把你们如何盗取秘录,玉符,又交付何人,一一交代清楚,否则,??”
“住口!这桩机密大事,绝非郑前辈父女所为,你休得血口喷人,借口行凶!”
说话之人,正是黄子辰,他声厉气壮,目如冷电,眉宇间杀气腾腾。
霄云鹤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小子,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父女?”
“你怎么断定我不知道?”
“那么,盗宝之人一定将秘录,玉符交给你了?”
“不错,临死前你总算说了句实话。”
“那人是谁?什么时候给你的?”
“无可奉告!”
微微一顿,黄子辰又冷嘲道:
“如果你一定要追问个水落石出的话,那么,那人就是你。因为普天下武林同道中,唯有你心中有鬼!”
黄子辰一番话,尖酸刻薄。神风教主霄云鹤居然频频点头默认,岂非咄咄怪事?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连左右护法,天地二使者以及欧阳大力都觉得脸上挂不下来。欧阳大力道:
“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你真到灶王爷上西天时,才肯说实话!”
举手一抖,啪!啪!啪!一连劈空打了三个响亮的鞭花,枭目斜飞,身形岸立,神色飞扬跋扈,不亚于一个荼毒生灵的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