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这神色,简直如遇凶神恶煞一般,众人不禁大感震骇。
另外,还有一个比四海散人还要惊惶三分,那是隐身楼内暗处偷偷窃听的神风教主霄云鹤。
黄子辰将铁蝎子递到四海散人手里,问道:
“老道长仙踪不定,浪迹九州,肯定见多识广。”
四海散人将铁蝎子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一番,脸色越来越凝重,双手渐渐发抖,仿佛托在手掌上的,是一柄扎在他心窝里的一柄利剑!
老道长年高望重潜修有成,无论修养、武学均高人一筹,此刻竟一反沉稳之态,变成不胜惊惶的窘相,武林群雄便意识到,这支铁蝎子的来头,必定不同凡响。
“无量佛,善哉善哉,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湖武林从此多事矣!”
“他是谁?”
“铁蝎子代表什么?”
武林群雄纷纷追问,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聚集到四海散人脸上。
“金面阎罗-辕化,”四海散人道,“铁蝎子是这个自称天下第一魔头的恶煞凶神的标记。”
黄子辰茫然地望着他,道:“金面阎罗辕化?晚辈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竟有这么一个名号?”
“不但你没有听说过,就是你师父,外公,以及在场之人,也可能一无所知。”
此言毫不过分,在场的武林群雄的确无人听说过其人。
四海散人喃声说道:
“此人与烈火魔女乃同门师兄妹,论武功,修为,残忍手段,俱和烈火魔女不相上下,但不象烈火魔女那样横冲直撞,明目张胆地逞凶肆虐,事实上,他心狠手辣,杀人如草芥,却不在那女魔头之下。”
“既如此人劣迹斑斑,怎会声名不显,岂不怪哉??”
“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凡是和他撞上面的人,只要知道他的恶迹,没有一个逃得活命,所以,金面阎罗尽管杀人无数,却无人知道武林中有这么一个死神。”
“老道长说他对知情者从来不留活口,那么您老人家怎地会知道他的来历?”
“武林中都知道贫道的掌门师兄,在参与围攻烈火魔女的归途中,突然不病暴卒,当时江湖上曾猜测纷纭,实则因为师兄就是死在金面阎罗辕化之手,而师兄临终前躺在贫道怀里,仅仅只吐出凶手的名字。”
武林群豪皆凝神谛听,人人面色凝重悲怆,不禁忆起诸多旧时悬案,深感“江湖险恶,恶人难防”,笃信武林乃事非多发之所。。
弥山主人道:
“金面阎罗为什么要杀害尊师兄?”
“因为在掌门师兄与翻云圣手蒲剑秋联手合击下,将烈火魔女逼落绝谷,老魔头怀疑《神风烈火秘录》在他身上。”
黄子辰接话道:
“金面阎罗辕化会在什么地方出没?”
“从来无人知晓,辕化行动诡秘异常,飘忽不定,浪迹浮踪、普天之下恐怕很难找出一个知他下落的人来。”
一番话象给群雄心里灌满了铅。
“那么、依前辈看来,这老魔头突然出现云雾谷,目的何在?”
“这个很难说,主要是为了那册秘录,也可能另有企图。”
“老道长,那个金面阎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可曾亲眼见过?”
四海散人神色戚然道:
“贫道天涯海角苦寻二十年,终因魔踪杳杳毫无所获,不过,据掌门临终前所说”
说到这里。蓦然间,“嗵”的一声,四海散人突然仰面栽倒在地。
众人大感意外,纷纷上前一看,俱不禁骇然却步,原来老道长的咽喉上插着一支铁蝎子,血如泉涌,已气绝身亡。
杀人凶手身在何处?场上可谓高手云集,但却无一人能缩回舌头,说得出来。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哀与恐怖的夹缝里、惊惶失措时,突然夜空里送来一个飘渺而沙哑的声音,道:
“因为牛鼻子老道知道得不少,断不能留在世上。我老人家留下两枚铁蝎子,让你们见识见识,如在一月之内不把另外十二张秘录图影双手奉上,四海散人就是尔等榜样!”
武林群雄闻言激凌凌打了一个冷战,举目仰顾,但见月沉星疏,寒风徐徐,目力所及之外,哪里有半点人影?
从语气上判断,定然是金面阎罗辕化无疑,而观当下,装有六张金片的铁箱子,也的确落入此人之手。
然而,这位凶神恶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却依然是一个神秘的谜。
黄子辰以激将之法,高声厉喝,四周依旧茫然无声,恍若黄鹤杳然,毫无反应。
杀人者既然不肯现身,报仇无着,大敌当前只好作罢。
黄子辰纵观全局,烈火魔女与金面阎罗,俱像鬼魅幽灵似的,无处可寻,为今之计,姑且一概放下别管,先使琴姑和百莺姑娘恢复功力,及时追杀霄云鹤一伙,方是唯一上策。
当下一番吩咐,武林群雄莫不称是。
有的施以“推血过宫”助疗,有的用内家真力助以调息,约莫顷刻工夫,琴姑与百莺两位姑娘先后站起身来,虽未能康复如初,却也精神焕发,上前一一叩谢。
黄子辰一直望着诡谲的高楼,楼上更静,那里潜伏着无限的恐怖杀机。
众人再次挤进铁门里,通力联手出击,起先,大家犹余惊悸,不敢猛攻莽撞,及至见楼上毫无反应,胆气立壮,全力施为,连攻数番,楼门在一声轰然暴响中,终于被震得四分五裂。
楼门一破,里面冲出一股阴寒之气,众人怔立半晌,始见楼内人影全无。
弥山主人道:
“里面没有人,莫非那叛逆已经率众逃窜了!”
龙吟堡主百崇金道:
“霄云鹤一贯诡计多端,可能另有阴谋。”
黄子辰点头道:
“前辈之言极是,据师叔亲口告诉在下,此楼乃神风教的机密重地,与总坛存亡相依,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怪侠翁卜离抢先追问,道:
“辰儿,令师叔究竟是哪一位?”
这句话一直骨鲠在众人喉咙里,早就想问,闻言正中下怀,一齐注目聆听。
黄子辰望一眼黑洞洞的楼房道:
“此事关系重大,谨防隔墙有耳。”
说罢,横琴护胸,率先疾步穿门而入。
众人紧跟其后鱼贯而进。
翁卜离愣了一下,走至墙角附近,忽然惊呼一声道:“那是什么?”
黄子辰闻言,电射而至,见地上有一张纸片,忙伸手拾起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地自语一句:“原来是神风教总坛机关秘图!”
武林群雄的目光,远远近近地一齐落在黄子辰手上。
只见,一张破纸片上,画着弯弯曲曲的图形、图上的线条纵横交错,脉络分明,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子辰仔细察看窥透其中奥妙,遂说道:“这确是一张楼下地下穴道的形势图,可惜,只绘了一半,就突告中断
逍遥剑百崇金道:
“辰儿,那恶徒最工心计,你看会不会又是他的鬼蜮伎俩?”
“不会的,这是师叔的笔迹,晚辈认得出。”
“那为何不绘完?”
“我想可能是时间仓促所致。”
翻过来纸片,背面还有几行字:
“此乃险地速退十丈!”
尽管黄子辰临变不乱,此时也不能不骇然失色挥手疾呼道:
“诸位……”
“退”字还未出口,突闻“轧”的一声,两道铁栅栏从空而降,将众人罩入铁笼之中。
另两面是坚硬的石壁,简直插翅难飞。
弥山主人道:
“辰儿,咱们上当了。”
“不,这张机关秘图,徒儿相信一定是师叔所留,可能他老人家绘制了一半,那叛逆突然来到,他不得已疾书八字示警,丢弃于此,只怪咱们只顾谈论机关秘图,以致误中机关。”
此话虽有理有据,但仍然抹灭不掉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一层阴影。
忽然,大厅内响起一阵粗犷、阴森而又低沉的笑声。
笑声嗡嗡,回鸣不止,分不清是来自何方。
“什么人?敢在此猖狂?”随着漫空间一声喝斥,一顶软轿旋旋地落在楼通道上。
“同门一场,师妹应该对愚兄的声音很熟悉。”一团灰云被一股腥风一搅、斜挂在楼角上。
答话的,竟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面若金纸的秃顶老者,胳臂上盘着一条六、七尺长、吞吐着毒芯的怪蛇,人与蛇都狰狞至极。
“事隔四、五十年,师兄还耿耿于怀?”
“辕某得不到那卷《烈火神风秘录》,绝不甘心罢手!”
“师父是怎么死的?师兄大概不会忘记吧?”
金面阎罗辕化一怔,道:“多年往事,师妹还提它作甚?”
烈火魔女寒脸答道:“可是,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
金面阎罗一拍秃脑门,掩饰了心中的激动情绪,把话题岔开,道:“师妹,你还没有答复愚兄的问话呢?”
烈火魔女然一声冷笑,道:“咱们心照不宣!”
“师妹也是为了那卷秘录吗?”
“你早就知道,何必装糊涂?”
“《神风烈火秘录》究竟落入何人之手?”
“不,知,道!”冷冰冰的一字一顿,没有一点感情。
金面阎罗辕化闻言,独目中凶光暴闪,从楼栏杆上跨下腿来。
人与轿的距离又缩近五尺,两团杀气几乎撞在一起!
但,转眼间又风平浪静,烈火魔女脸色阴沉沉的,一直在轿中未出来。二人似乎都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久久未发一言。
武林群雄被罩入铁栅内,炯炯目光却落在那男女两个老魔头的身上。
黄子辰望来望去,那秃顶的独眼老者身边却没有铁箱子,不由得暗中犯起了嘀咕。
忽觉眼前一亮,小魔女云燕侍立轿前,射来两道水汪汪的眸光,充满了焦急与关怀。
她很想过来救心上人出险,但见师父和师伯二人词锋逼人,情势险恶,却不敢轻举妄动。
弥山主人蹙眉苦思一阵,低语道:
“辰儿,他们三方均面僵持不下,此时正是脱险的大好机会”
话至此,却见金面阎罗辕化,大踏步地向烈火魔女走去。
烈火魔女恶狠狠瞪着他手中玩弄的毒蛇、一面运功戒备,一面沉声道:
“站住!师兄如敢再近一步,休怪小妹放肆!”
话完一挥手,四婢与云燕分站两侧,她自己也霍地一挺身,坐至轿门口,随时准备出手发难。
辕化止步说道:“师妹,咱们多年不见,你这可是待愚兄之道?”
“你要我对你怎样?”
“武林中人素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你应该再添一句:武林中人最重师道一伦!”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咱们之间恩情早断,老身尊你一声师兄,已经忍让不少,如再得寸进尺,俺也不是好欺的!”
“这么说来,咱们之间是无法善了了?”
烈火魔女白眼一翻,正待答言,忽觉得身侧劲风旋滚如涛,霍地打个旋身,暴喝一声,道:
“霄云鹤,你想投机取巧,偷袭开溜都办不到,少做梦!”
金面阎罗忽将毒蛇往袖中一塞,双掌齐挥,刹那间连攻三掌,快得分不清招式,直如电光火石一般。
三掌攻出,恍如海啸山崩,楼室内顿时狂风大作,铁栅摇摇欲倒,栅内的群雄被震得身形一仰,撞在墙壁上。
神风教主身旁跟着两大护法,身后还有欧阳大力,四人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乍然现身,骤地发掌,行雷霆一击!
然而,在金面阎罗三掌反击下,竟丝毫未占到便宜。
欧阳大力动作稍缓,被掌风撞倒在楼壁上。
不过,神风教主等人出手在先,占尽主动,一晃身,已消失在圆洞门口。
金面阎罗一声怪啸,正待上去生擒活人,欧阳大力已适时被人拖进楼室之中。
这一来,激起辕化的冲天怒火,暴喝一声,道:
“姓霄的,我金面阎罗今天杀不了你,从此不走江湖!”
挥袖一抖,毒蛇又已握在手中,挺身疾向圆洞门扑去。“轧——”一声暴响过后,石门已闭,缝隙全无。晚了一步,神风教主一行已经溜之大吉。
武林群雄都以为必有一场血雨腥风,未料到神风教主说溜就溜,就连烈火魔女师徒也大感意外,微微一怔。
金面阎罗暴吼道:“你跑了兔子挪不了窝,我老人家逮不住你,岂不是白跑了一趟揭阳岭?”
猛提一口真气,双掌变得紫黑、紫黑的,冲着石壁连劈了十几掌。
掌力浑厚无比,足可开碑裂石,石壁上响起一阵轰然巨响。石粉纷纷而下,石壁却依旧纹风未动。
墙壁太厚,稳如泰山,连连猛击,却把金面阎罗累得气喘吁吁,双臂微微发麻。
没有打开石门,那汹涌如涛的掌力,却把厅内的桌、椅、窗、门俱震得东倒西歪。铁栅内的武林群雄,除黄子辰和弥山主人等几位功力深厚的人,还可勉强支持外,余者均震得摇摇欲倒,紧紧靠在石壁上。
烈火魔女微微一惊,暗道:“他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放眼当今武林应是第一把高手无疑!”
“哼,我金面阎罗就不信你这个走去幽灵能钻天入地,我老人家把楼烧成灰烬,也要把你等挫骨扬灰!”
说着,一转身,大步向楼廊外。
经过铁栅栏时,偶一扭头,瞥见栅牢内的白琴姑,不由得倏然驻足,暗道:
“六张《神风烈火秘录》既在此女身旁,另十二张也许可以从她身上追出下落。……”
心念至此,目光一瞥大厅外的烈火魔女,复转忖道:“老夫宁愿将秘录焚葬火海,也不能再落入她的手中!”主意打定,人如飘风,转瞬间已掠至楼下。
黄子辰突然疾呼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