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门』途径现存唯一的序列二天使,佛尔思·沃尔想要从任何地方离开,自然是没什么人能够阻止她。
在成功用『记录』中的隐秘力量困住灰袍人后,佛尔思没有在原地做任何逗留,立刻迅速地从圣尼尔教堂广场传送离开。
传送的动作很明显,虽说能够阻拦“旅法师”传送的非凡者几乎不存在,但是残留在现实世界的传送痕迹依然可以追踪,若是灰袍人的高位者事后调查起来,依旧可以从她传送遗留的痕迹中寻找到她的大概方向。
于是她使了个小伎俩,在传送的途中施加了一个次级传送,将主传送作为了一个伪造的目的地指向了贝克兰德城外,而她本人真正的传送方向,则利用了“秘法师”能力,将她的气息与次级传送的痕迹掩盖在了灵界混乱的灵性之中,营造成了旅法师在传送过程中与灵界形成的一些交互痕迹,而不是传送痕迹。
奇异的色彩从眼前慢慢退去,无限叠加的虚影从环境中消失,经过了约莫只有一秒的传送后,佛尔思从灵界中浮出,出现在了贝克兰德一处门庭凋敝的独栋烂尾楼里。
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另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紧跟着她,也一样从灵界中浮现出了身体,站在了佛尔思的身前。
休·迪尔查站稳了脚跟,抬手抓了抓自己杂乱的黄发,旋即就把手中的一个像是玩具门锁一样的东西交还给了佛尔思,说道。
“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完了,刚才传送过来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灵界那混乱的灵性在不断地靠近我。”
佛尔思点了点头,将这件亚伯拉罕家族的封印物收入囊中。
随后,她看向休,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无奈地笑道。
“你刚才没必要冒着风险出来的,审判者的力量和贝克兰德的相性不好,很容易引起祂的注意。”
正在整理因穿梭灵界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的休听到佛尔思的话,奇怪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某种占星的启示吗?”
“不,只是我个人的推断而已。毕竟,之前你在贝克兰德就经常会遇到倒霉的事情。”
休仰着脑袋看着一脸认真的佛尔思,感到有些无语得想笑。
“真希望你在灵感枯竭无法写作的时候也能像现在一样出现各种奇思妙想……”
“而且话说回来,比起审判者,门的力量难道不是更容易引发祂的注意吗?”
佛尔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放心,我们出发前不是已经经过确认了吗?祂现在正在休眠当中,短时间内不会轻易苏醒过来。要是祂真的那么容易被唤醒,那么我们早在那次的营救行动里就会被杀了。”
“而且,就算我将祂唤醒了过来,作为『门』的天使,祂也会第一时间来追杀我,你完全有机会用『灵界门锁』逃走,只要一路传送回那里,你就安全了。”
休皱起了眉头,不大的身体缓缓升起极强的威严。
“那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喽。”
佛尔思说着,踱步走到了被一块残破的窗帘遮挡住的窗前,朝外面张望了一圈,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本来,我剩下的命就是祂赐予的,本来我就应该在某个月圆之夜被门先生的呓语逼疯失控,如今被祂杀死,也算是回报祂的救命之恩了。”
“你就那么肯定,祂一定希望你被杀?”
休上前几步,对佛尔思说道。
“别忘了‘正义’小姐在陨落前留下的讯息,祂的本意绝对不是如今这样。作为一直在为祂治疗的心理医生,‘正义’小姐的话绝对不会是空口胡言。”
“啊啊,两个‘绝对’的使用,一般是用来表达强烈情感的。”
“你倒是稍微正视一点现状啊……”
休叹了口气,转手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片带着猩红斑点的花瓣。
仔细看去,这花瓣上竟是隐隐散发着少许的光芒,看起来就跟夜晚那轮破碎的绯红之月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还是没有什么感应,至少可以说明那个东西不在乔伍德区……”
感受到佛尔思自从大崩溃后就有些悲观的情绪,休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二人此行的任务上。
“刚才在桥区的时候它好像有了些反应,我们应该往那个方向再探索一下。只是现在恐怕并不适合出行,我们在圣尼尔教堂闹得那一出估计已经引发了灰袍人的全城警戒,现在他们一定到处在搜寻我们的踪迹。”
佛尔思将手肘靠在了窗台上,用手掌托着脸,眼睛有些失去聚焦地和休说道。
“抱歉啊,刚才是我没忍住……”
“怎么会!”
休不禁提高了音量,走到窗前的佛尔思身边,伸拉住了她的袖子。
“拯救幸存者本身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比起寻找一个不一定有希望找到的物件,在这个过程中多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听到休有些急切起来的言语,佛尔思调笑地转过头看向她,抿着嘴笑道。
“你在担心我?哈哈,安心好了,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不过就是因为现在的世界而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毕竟,这里可是我们的家啊……”
透过被风微微吹开的窗帘,休也看到了窗外那被灰雾笼罩着,沦陷在一片凋敝与灰暗下的贝克兰德城景。
“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还有人活着,世界就还有希望。”
休轻声言语着,为自己与佛尔思打了点气。
说着,她又想起来刚才佛尔思在传送离开前将广场上的民众也一并传送走的行径,不确定地向她问道。
“你确定那些灰袍人不会追究民众的责任吗?在我们出手前,他们不是已经群起反抗过了么,我有点担心……”
“没事的,我把民众们都传送回家就是为了把灰袍人的注意全部转移到我们身上。”
佛尔思转过身来,两侧的手臂向后靠着窗台,说道。
“如果在我们离开后民众们依然留在广场上,那么灰袍人说不定就会对他们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广场上只留下了灰袍人,比起追究民众的责任,他们肯定更愿意来寻找我们。到时候,民众们的反抗暴动就会被他们理解为‘叛教者蛊惑民众而引发的骚乱’。那些人虽然疯狂,但是他们做的事还真是为了建设而不是摧毁,否则贝克兰德也不会还有居民幸存了。”
“只是可惜……因为灰雾的阻拦,我没办法把民众们传送到外面,而且大规模的传送说不定就会留下什么痕迹。再者我现在的状态也不好,没办法把那么多人全部‘玩具化’随身带走。”
佛尔思一边说着,一边从长裙内侧的衣兜里取出了她以前用来装卷烟的小铁盒。
轻轻把烟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些缩小了的,看起来仿佛场景玩具一样的建筑与物品。而在那堆东西的中间,还有两个小小的人偶躺在一张缩小的毯子上。
“你把那个女孩和少年带在了身上?你是准备带他们回去吗?”
休探过头来,往佛尔思的烟盒里看了看,抬头询问道。
“嗯,这两个孩子大概率都没有什么依靠了,继续留在贝克兰德也活不了多久。何况他们可是反抗灰袍人的‘主犯’,即使灰袍人不会对其他的民众发难,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对这两个孩子下手。”
说着,佛尔思的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对休眨了眨眼睛。
“而且,你不觉得这很动人吗?在末世的混乱之中,一位少年站了出来守护一个为父亲讨公道的女孩,这可是经典的英雄救美情节,在以前可是有很多人乐意看的~”
“呃,听起来像是什么口水小说的剧情,你确定有人喜欢看?”
“在以前或许会有批评家不喜欢,但是现在不一样,这是希望的象征,如今的我们最需要希望了。”
佛尔思乐呵呵地笑着,将烟盒盖了起来。
“我是相信,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这个情节的。”
休有些不太肯定地托了托腮,正准备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忽然,一个带着悠然笑意的声音,从二人身侧传来。
“我能说我不喜欢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佛尔思与休都齐齐惊了一下,她们可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靠近这栋建筑。
休攥紧了戴着手套的手,应对突发情况的律令已经来到了嘴边。
佛尔思则瞬间洞开精神,随时准备发动传送带着休从这里离开。
可当二人转头看去时,却发现站在她们身旁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看到少年那熟悉的脸庞,佛尔思顿时愣了一下,连忙打开烟盒确认。
可是当她重新打开烟盒的时候,竟是发现,原本应该和女孩躺在同一张毯子上的少年“人偶”已是消失不见。
“怎么会……”
佛尔思惊诧地低声念道,而休显然也是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你把他放出来了?”
休侧眼看向佛尔思,得到了后者否定的摇头。
看着二人如临大敌的举动,少年只好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接着说道。
“话说,应该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一个普通的少年被突然变成玩具装走,可是很会影响心理状态的。”
“而且我能稍微提点意见吗?你的那个盒子里,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怎么说呢,我不是很喜欢,吸烟使人面目可憎。烟草可不是茶叶,能让人心清脾净。”
听着少年不着边际的话语,佛尔思倒是勉强扬起了一个妥善的笑容,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般对他说道。
“人总会有烦心的事情,吸烟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我总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吧?”
少年笑着点头道。
“自然没有,我蛮喜欢你的。”
“挺有眼光的嘛……”
“好了佛尔思,不要跟他废话了。”
休已经听不下去了佛尔思与少年的扯皮,在她看来,反而是这种故装无害的面目更加可憎。
她的音量显着提高,如同法庭上的大法官一般的威严止不住地从她娇小的身体中涌出,使她看起来远比印象中的高大,充满了权威与压迫力。
“这种表演就没必要继续了吧,你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说,你究竟是谁!”
附带上了威严与呵令的话语径直逼向少年,但后者却是安然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要那么紧张。”
少年友善地微笑着,一只手轻轻伸进了衣兜里。
就在休犹豫接下来是否要对少年使用精神鞭打时,她和佛尔思清楚地看到,少年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枚精致的单片眼镜。
接着,后者稳稳地将其戴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不得不说,你们做的很不错。”
少年抬起头来,整个人气质微不可察地发生了一丝诡异的变化。
他的嘴角噙起了笑容,反着光芒的单片眼镜微微透出一股阴森的寒意。
“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