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的死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那日在场的众人都看得分明,宸王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比起宸王的死,眼下有更为要紧,关系到他们生死的大事。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十月的梁都已然到了滴水成冰的时节。
城中被摧毁的民宅不计其数,无家可归之人数不胜数,如何安然度过这个寒冬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好在圣上仁慈,体察百姓疾苦,抚恤死难者家属、严控物价 、修缮房舍、施粥赠药,更是将抄没来的罪臣家产归之于民,他们这才免于饥寒交迫之苦。
一时间,曾经的暴君成了人们口中称颂的明君,那些关于他通敌叛国、弑父篡位的流言渐渐被人们淡忘,再没人提起。
然而,城中的粮食药材终究有限,很快便见了底。
恰在此时,听闻城中有几位女商户大义援手,不远千里从别的郡县购得大批粮、药和御寒之物。
“你们看那站在高台上施粥的大肚子妇人,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人群有人疑惑开口。
众人这才注意到高台上一袭青绿色长裙大腹便便的妇人。
妇人眉目如画、红润白皙的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好似这冬日里的一道暖阳照进人心里。
此女他们的确是见过的,就是曾经和皇上同乘銮驾的那个南溪国圣女。
不、不对!
众人盯着妇人的肚子,这肚子看上去少则有七八个月了,何况那个什么狗屁圣女早在宫变之后就被皇上处决了。
“这该不会是那位妖妃吧!”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前段时间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妖妃,传言她来历不明、幻化成原工部郎中林清海之女林夕梦迷惑皇上,为祸人间。
“什么妖妃啊!这分明是仙女好吧!”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瘦弱的女子,手中端着个豁口的碗,激动又仰慕的看向林夕梦。
这个女子她见过的,那日在西城街,她亲眼看见她救了一个差点被几个狂徒侮辱的可怜女子。
而今她又出钱又出力救济百姓,这样的人若还要被说成是妖,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你们没看见嘛,她都身怀有孕了,你们见过妖怀孕的吗?再者你们见过妖吗?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诬赖人。
我只看见她慷慨解囊倾尽财力,不辞辛苦的救助百姓,你们见过妖不害人反救人的嘛?就算是妖那也是好妖!
你们若是嫌弃,有本事别去领吃食,受了别人的恩惠还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你们可比妖坏多了。”
“你,你这小姑娘怎得这般尖酸刻薄,我们不过说一句,你就这样不依不饶说这许多!”一旁的妇人不满嘟囔,即便知道自己理亏,却也不愿承认自己有错。
“好好的小姑娘,偏偏长了一张利嘴,当心找不到好婆家!”
“你说别人就能说得,别人说你就说不得了?”阿珂白了妇人一眼,“再者我找不找得到婆家,与你什么相干?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吧!”
“你……”妇人被说急了眼,抬手就要打人。
“是谁在闹事?”侍卫见这边发生骚乱,立刻持剑朝这边走来。
吓得众人不敢再造次。
“淼淼,你觉得你这样做有用吗?”阚新月站在一边看着吵闹的队伍。
刚刚的吵闹声一字不落的落入她们的耳朵里。
“怎么没用,这不就有人替我打抱不平了嘛?这可不就是个好的开始!”林夕梦无所谓一笑,转头看向阿珂的方向。
“待会儿给那个小姑娘多发一件棉衣。”
这可是今日第一个替她说话的人,可得对她好点。
就在众人忙着施粥赠衣的时候,远处缓缓驶来一辆玄色马车,一只修长大手撩开帘子,看向远处高台上的忙碌身影。
“皇上,咱们不过去看看吗?这也太辛苦了吧!”福海站在马车旁焦急的伸头张望。
看着皇后娘娘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这般操劳,心不由跟着悬了起来。
“就远远看一眼就好!”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敢去,上次他忍不住偷跑去看她。
被她狠狠威胁了一通,说她还没玩够,若是再敢来打扰她,她就带着孩子一走了之。
后又听闻她们去临近州县运粮,他这才知道她并非真的是为了玩,而是想要用她自己的方式,让天下百姓、让满朝文武认可她。
她这是在为他免去许多麻烦,他可不敢再贸然上前惹她不快。
只要远远见她安好开心就好,好在再过不久他就能正大光明迎她回宫了。
马车停留了一会儿,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那,那不是皇上嘛!”祁涵诧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大概是来看皇婶的吧!”祁昌转头看了眼台上忙碌的身影。
一眼便看到一袭粉衣一脸娇俏的阚新月,笑的见牙不见眼,“父王,那个就是你儿子的心上人,儿子想娶她做正妻。”
“没出息,区区一届商贾之女,还无父无母如何能做我王府未来的主母?”
祁涵没好气的瞪向不成器的儿子,他堂堂璃国亲王,娶个商户之女算怎么回事,说出去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啦!
若不是这臭小子硬要拉着他过来,他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
“一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成何体统!”
“父亲,您儿子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将来可是位高权重的亲王,若是再找个有背景有家世的岳家,只怕……”祁昌越说声音越低。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一向怂惯了的祁涵又岂会不知。
他脑袋里立刻上演了一出祁昌功高盖主君臣失和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悲苦大戏,又想起宸王的下场。
祁涵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犹豫道:“可你也不必……”
祁昌不给他反对的机会,急忙又道:“何况,她身边那位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她可是皇后娘娘最亲近的好姐妹,若是让皇后知道您看不上她最好的密友,父王不妨好好想想。”
他最后还不忘威胁一句,“得罪了皇后,就相当于得罪了皇上,您这一下子可就是得罪了两个璃国最位高权重之人。”
“她真的和皇后这般要好?”祁涵看了眼忙碌的俩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亲如姐妹的那种!”祁昌恶趣味的朝着祁涵邪魅一笑。
“那,那就娶吧!”祁涵彻底怂了,语带幽怨、有气无力说道。
皇后的好友,那是万万不敢得罪的,皇上有多重视这儿皇后,他是看在眼里的,皇后的话可比圣旨还要管用。
他犯不着为了一门婚事,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这边林夕梦正在忙碌,全然不知有人仗着她这个婶婶的名头在外狐假虎威。
“那爹您快回去准备聘礼吧!孩儿还有要事!”祁昌见目的达成,跳下马车朝着人群跑去。
“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是吧,真是白养了你!”祁渊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心口忍不住酸涩。
“臭小子,长大了,要娶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