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没想到昨晚芳官竟然派了一个小丫头给他送来一封信。
话里话外就是说自己不忘当年教诲之恩等等。
看的那班头一头雾水,连忙问那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便把芳官得罪了赵姨娘,如今赵姨娘一朝得势把她们都撵了出去这事告诉了班头。
班头一听,高兴的一拍大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前两天缮国公的管事旁叔正托自己要找个不错的角儿,显然他这话放给了好几个班头,
说是若是若是让他家公子满意了,重重有赏。
这班头寻思着这个好机会肯定让别人抢了,毕竟自己这边的角儿还到不了国公府这样的层次,
更别说现在手下那几个新收的小丫头了,正在感慨这个发财的好机会眼睁睁就要失去了!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得到了芳官被撵出去的消息。
事不宜迟,那班头一早便雇了一辆马车来接芳官。
芳官刚刚从宝玉那边回来,因为听了袭人的那一番话,信以为真。
原本想依靠这宝玉的心淡了不少。
以为宝玉自然是怕了王夫人不敢接近自己半分,更是伤心难过到极致。
想想自己和宝玉曾经那般要好,如今却连句话都不能给自己说,如此这般落个这样的下场少不得又让那些婆子们看了去!
芳官知道不光在自己小姐妹们面前面上无光,那些府里的婆子们都是出出进进窃窃私语。,
现在赵姨娘正在得势,日后自己就算回到了贾府也要处处被她刁难...........
干脆索性正如戏中所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于是听到班头及时赶到传话说要接她去别家唱戏。
芳官一抹眼泪,心一横便拿着自己的小包袱,
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贾府..................
那班头驾着一辆青毡小马车躲在贾府后门不远的地方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芳官拿着包袱竟然真出来了,
自然是喜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我说姑娘,真的是让我好等,快!快随我来!”
那班头殷勤的接过芳官的包袱说道。
芳官看了那班头一眼,没有说话。
看了下马车说道;“我出了贾府也不并非没有去处,只是暂时搬出去住而已。
等过了年,老太太还是要我回来的。
只是我听说你那边有府里要人唱戏,我这才出来随你走。
倘若你存着其他心思,我自然还能回到这里喊人拿你的。”
芳官只是觉得班头似乎对自己的离开贾府十分高兴,怕他对自己另起什么歪心思。
“姑娘放心!肯定是正儿八经听戏的富贵人家!只是姑娘自己不知道自己名气是大了,人家想请都请不到。
打听说我认识姑娘,这才三番两次的来找我!我当然是不敢上贾府来打扰姑娘的好日子了,推了一次又一次,这次是年下人家又来说,正巧不是遇到姑娘出了府,我赶紧来接上姑娘过去唱上两嗓子,也好给老友有个交代!”
班头说完,便把车门打开。
芳官听他说的实在,又回头看了下,果然无人追来。
于是,一咬牙便上了马车。
那班头喜滋滋的锁好车门,架着马车驶向大街上。
不一会儿,宝玉匆匆赶来,拽住一个小厮问道:“可看见芳官了么?有没有看到?”
那小厮吓的手脚哆嗦着,抬起一条胳膊颤巍巍的指着不远处的大街,说道:“刚刚.....刚刚.....坐....坐.....马车走.....走....了......”
宝玉着急问道:“走了?走去了哪里?谁带她走的?”
那小厮摇了摇头,贾环跟在宝玉后面赶紧追问还有谁看到了芳官,
旁边有其他小厮围了上来说:“二爷,我认得,好像是她以前的班头!”
“二爷,那人赶着马车一早就来了,接了芳官便走了。”
“刚才好像听说要带芳官去别处唱戏!”
........
宝玉听后,
宝玉慢慢的松开那小厮,
只呆呆的望着那熙熙攘攘沐浴在晨辉下拥挤的人群,瞧不见芳官的半个身影......
那班头一路急匆匆赶着马车,两柱香的功夫后,
来到一个门楼高大的府邸后门。
当他知道国公府的少爷要找好的名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绝好的发财机会。
于是当马车停了下来后,他便请芳官下车。
芳官伸手打帘子抬头朝外面一看,只见眼前这府邸显然比贾府更要辉煌气派的多!
不由得问:“这会是谁家?”
那班头低声吩咐千万不要芳官乱说话,因为这并非是别处,恰是当朝权势滔天的缮国公府................
芳官下了马车后,见那班头哈腰点头向一个守卫说了几句话,又奉上两枚小银锭。
那个守卫掂量了几下,便让他们等着,自己转身进去了。
没过多久,只见里面疾步走出来一位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一身浅光金色的缎面锦袄甚是惹眼。
那班头一见急忙迎了上去。
口中称“旁爷”。
只见那男子走近后,并没理睬那班头,而是上下打量了几眼芳官。
芳官垂首站立不语,只见那班头有些紧张的看着那管事,
那管事转头冲着班头点点头,那班头顿时心花怒放!
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那管事见芳官手中还拿着包袱,开口说道:“府里这两天便要开宴,姑娘既然来了便要好好准备才是。”
那班头急忙点头说道:“那是,那是,只是不知道这府里的情况准备的有些仓促,班里的其他人稍晚便都便接过来的。”
那管事点点头说:“剩下的人都交给你了,现在府中有现成的住所,不如姑娘随我进府,如何?”
芳官一听,这是要自己马上就要住进去的意思,顿时有些感到仓促,便没有吱声。
那班头看了芳官一眼,赶紧劝说说道:“既然是国公的家宴,咱们自然是不敢有丝毫马虎的。别说两天了,就是四五天的准备也是要的。姑娘进去熟悉下环境,带着姐妹们早些排演,也是必要的。”
那个管事此刻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们府内不似别家,唱戏的自然不能进内府,你们来了只管在园子内演练,吃喝都有人伺候,唱的好赏赐自然不会少。”
那班头赶紧说道:“说的正是。”
芳官抬头看那管事,见他接人待物似乎还算客气,并没有拿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来。
想想自己既然来了,少不得也要给班头一些面子。
于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敢问府上最近是何喜事?”
那人一见芳官开口说话,声音果然好似黄莺十分的清脆好听,咳了一声后说道:“我家老夫人喜欢听戏,外头的都听腻了,这才请班头叫你过来。”
芳官点点头说:“我们唱的戏只在东家府中唱,外头的确是没有的。”
那班头一听,便说:“姑娘不如就随着旁爷先进府,其他的事情慢慢再商议。”
芳官想了下,两天准备的时间也不算多宽裕。
于是点了点头。
那管家给班头使了个眼色,那班头后退两步,让开路来,那管事带着芳官转身走进了缮国公府内,
那班头一见,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心里高兴的什么似的,赶紧赶马车接梨香院的其他小丫头们...............
芳官拿着包袱低首跟着旁管家进到了国公府内,
也不敢抬目多看,略微那么扫几眼便感到宅院占地极广。
里面与贾府那种园林美景不同,国公府更是碧瓦朱甍,雕梁绣户。
芳官甚至看到隔着重重高墙,隐约可见阁楼高高翘起的檐角。
悬黑底金字匾额,匾额上的字体甚是大气遒劲。
那管家带着芳官一路走,遇到七八个锦衣华服仆役,远远便闪到一旁垂首站立。
再往里面走,一路奇石假山流水潺潺,真可谓一步一景。
既有北方之大气庄严,又兼南方之精致秀美。
府里的仆役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见到他们纷纷退让。
那管家将芳官领到园里深处一处偏僻小苑中,只见里面有两个婆子正在给院子洒水,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好。
那管家摆摆手说道;“这两日夫人要请外面的戏班,这是刚请来的芳官姑娘,暂时住在这里。你们好生伺候。”
说完便转身含笑对芳官说道:“旁的也就罢了,这地方你们练习唱腔也打扰不到里面。
你且在这里休息下,等人到了就准备起来。只要能让我家夫人高兴,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芳官见到这个小苑虽不大但很干净,点头说自当会尽力。
那旁管家又给那两个婆子交代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
很快那两个婆子毕恭毕敬将芳官领到位于小苑后的一处僻静厢房。
她的住处和其他房间不联,直接自一扇小偏门出入,很是方便。
芳官进到屋内,见四周陈设得当,布置整洁。
小火炉上用来煨茶水的瓶也擦得明光铮亮,若能照人。
“不打扰姑娘休息。若无别的吩咐,我们先去了。有事只管吩咐。”
那两个婆子说完后,看了芳官一眼便躬身退下。
芳官坐下后,自己先倒了杯茶喝下,想想早上还在贾府,此刻便来到此地,恍如做梦一般。
她不知道刚才那两个婆子出了门后,低声嘀咕说道:“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还不知道能否让少爷满意.............”
另一个婆子说道:“等下就能知道了,莫急。”
.....................
芳官喝了茶后,在屋里转了转,感到此处甚是偏僻,
与其在屋里坐着胡思乱想,不如去周围看看散散心也是好的。
于是芳官略微收拾了一下,又将自己的包袱藏好后,便关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这个小苑其实只在一个角落里,从苑门口看到看到后头,绕过墙头
后苑开阔明亮,布置的十分清幽雅致。
虽说现在是寒冬,花木扶疏,但是有些竹子和其他四时不败的绿色植物甚是不少。
即便时值寒冬,依旧不乏美景可赏。
芳官不由的信步走了进去,院子极大,但是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刚绕过一片假山水池,就看到一棵老桐树。
那般粗壮少说有上百年历史。
芳官知道有些官员当初住进来的时候喜欢亲手所植树木,安家置业特将树木圈在宅邸之中,
又于造景渐成一处,看来这个国公府显然是当初祖上也是如此,如今看到这课大树甚是感到壮观。
芳官经过那株大树旁时,停了脚步。
想象等到春天的时候,这个大树长出新叶来,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来。
芳官知道这样的树木种在院内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这家主人一定很喜欢鸟鸣生,
营造一种深山幽鸣的意境来............
芳官仔细看了看,果然在高处一些还未落尽叶子的树枝上看到一些铺好了稻草的鸟笼,
虽然都是空的,显然在屋里的那些鸟儿,等太阳出来了也会在树枝上晒晒太阳的。
此刻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只黄鸟竟然被风吹落,正卡在了盘生于老树半身一根老藤之中!。
芳官见到那小鸟扑闪着翅膀,啾啾啾不停的叫唤。
便提裙想上去营救。
但是那根粗藤距离地面太高了,足有快一丈多高,芳官使劲踮脚也够不到...
芳官见鸟还不算很大,尖尖一张黄喙,毛茸茸的身子,两只翅膀的羽毛,还没长齐。
显然这是在暖房中养大的鸟,不知道此刻它怎么也飞了出来?
也不见其他老鸟过来,芳官有些着急的绕着大树转了一圈,见它明显没有刚刚挣扎的动作猛烈了,
外面到底是寒冷,此刻它趴在藤蔓上,不停地扑腾着嫩黄的翅膀,
仿佛努力想要飞起来。
但每一次的振翅,却只是让它愈发卡的紧。
眼看只要再来一阵风,它就要被冻的不能动弹了,鸟已经因为徒劳挣扎,
大半个身子歪在藤蔓的边缘,此鸟冲着芳官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叫之声,仿佛就是在向芳官做最后的求救。
芳官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急忙转身去路上看看有没有谁经过这里来帮忙救下小鸟。
就在芳官焦急万分之时,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