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一块儿走过来,连安木愣愣的问了一句,“那是谁的孩子?”
没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付闯说话了,“不是四哥的,我们走的时候没这孩子,他怎么看着也不是两、三岁吧?”
那倒不是,付宁估摸着那孩子能有七、八岁了,黄头发、蓝眼睛,一看就不是混血儿。
等他们走得近了,小吴还是叽里咕噜的对着那三个外国人说了一通儿什么,然后对着罗旭和付闯说了一句:“这是约纳斯的妻子、孩子,还有他妹妹。”
那两个人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付宁更摸不着头脑了。
约纳斯是谁?
吴清说是跟他们一条船去日本的德国人,他在东京大学当讲师,这几年跟自己的关系非常好。
这两个月欧洲那边开始打仗了,约纳斯收到了国内的召回命令,回国参战了,临走的时候把家眷托付给吴清了。
上个月日本也对德国宣战了,小吴要回国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们,就一起带回来了。
啊,怪不得说话听不懂呢,他们说的是德语。
看着旁边这一大堆的行李,连安可是犯了难了,怎么运回去啊?
他让石头把车赶过来,先把行李都装到车上,别在码头上碍事。
两辆车都塞得满满的才算是把这些行李都拉走,连安一边儿招呼大家往外走,一边儿指挥着。
“这么着吧,一会儿出了码头,我们捡那个轻省的箱子,一人提一个,剩下的你们就拉回京城去,我们在这儿歇一天,然后坐火车回去。”
小吴给那三个德国人翻译了一遍,然后说没问题,他们在海上漂了这两天,就想找个不会晃悠的地方睡个觉。
在码头外头分了行李,石头他们就赶着车直接回京了。
付宁他们则是要在天津休整一下,当务之急是找个旅店,本来住在租界是个挺好的选择,但是欧洲那边都打成一锅粥了,这租界里也是这国、那国的,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在租界外面住,能少点儿麻烦就少点儿。
叫了几辆人力车,他们找了个稍微清静一点儿的客栈,直接包了个院子。
让女人和孩子住了正房,他们兄弟就分了东、西厢房。
约纳斯的妻子叫米娅,那个小男孩儿叫莱昂,他妹妹叫丽娜,这一路上都疲惫不堪了,直接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而小吴明显是亢奋了,在东厢房拉着几个哥哥说个没完。
他恨不得把这六年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从开始学习时的不适应,到班里日本学生的歧视;
从专业课程太难,到日本生活的趣事;
从跟房东老太太的斗智斗勇,到去约纳斯家蹭饭;
……
他足足说了两个小时没住嘴,本来分离六年,他跟国内这几个人之间是有些生疏了的,但是架不住他真说啊!
一会儿一个“你知道吗?”,一会儿一个“我跟你说”,愣是把几个大哥给说得脑袋嗡嗡响。
“行了,行了,咱们这回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你现在得歇会儿了!漂了几天了,累过了劲儿且歇不过来呢!”
连安看罗旭都压不住这小话唠了,给了付闯一个眼色,自己叫了小吴一声儿,把他的注意力拉过来,“吴儿,晚上咱们吃什么啊?那三个德国人会使筷子吗?”
“啊?她们仨啊,都会使,在日本住了两年多,用得不是特别利落,吃饭问题不大。”
他刚说完,付闯就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了,不知道摁了哪里,又在小吴的后脖梗子、肩胛骨那一块儿揉了几下。
小吴的眼睛立马就没神了,小声儿嘟囔了几句,就一头栽倒睡着了。
把他安置好了,付宁他们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到了西厢房休息。
“我的天啊,这孩子怎么这么话唠啊?他是在日本没人跟他聊天吗?是不是憋坏了?”
付宁小声儿吐槽了一句,往大炕上随意一躺,这多半天不是站着就是坐着,他也挺累的。
“都歇会儿吧,你看今天晚上,他不一定睡觉,搞不好得聊一宿。”连安坏笑着提醒付宁。
“聊一宿也高兴,说得好像你不想听他说话似的,刚才就你问得多!”
付宁毫不客气的拆他的台,最后一个兄弟归队了,每个人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轻松。
晚上连安安排的是天津的打卤面,不仅有特色,而且对于筷子使得不太好的人比较友好。
米娅初到这异国他乡有些拘谨,带着孩子吃了饭就钻到屋里不出来了,连带着丽娜也不露面。
他们哥儿几个把菜端到了东厢房的炕上,又跟客栈里要了几坛子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睡了一觉的小吴正常多了,终于不唱独角戏了,也让哥哥们插嘴问他些问题。
首先是付宁,“你的名字就这样了?不用原名了?为什么啊?二哥是因为老姓都改汉姓了,你原本就姓吴,吴树丰不是挺好的吗?”
“就用吴清吧,这几年都习惯了,而且东京大学给我的毕业证上写的也是吴清,改来改去的就麻烦了。”
付闯则是对他回来有些奇怪,“你那个时候不是说还要继续往上读吗?怎么毕业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吴清沉默了一瞬,先是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才说话,开始的时候他是想要一直读下去的,但是到了大三的时候,他发现上课的氛围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学的是地质勘探,就涉及到了很多矿脉的标志性特征,有特定的地质形态,也有植物什么的。
东京大学的专业课老师,总是拿了一个小本子,在课堂上提问中国学生,你曾经在哪里见过什么样的矿产资源和标志。
看着自己的同学都举手介绍自己家乡的矿藏和疑似矿藏,吴清在那个老师的眼里看见的不是对知识的认可,而是狼一样贪婪的目光。
怎么形容呢?
吴清觉得他们的目光就跟当初关老六看自己的目光差不多。
他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老师提问他的时候,他就说自己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没怎么去过野外,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那个老师有些失望的神情,他心里有些恐惧。
而且这么干的老师不止一个,有一次有个老师在课堂上说了一句:将来我会去到你们说起的地方,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矿藏,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打分的。
吴清突然不想去做勘探的工作了,他以前想要把脚下的大地都翻一遍,把好东西都找出来,让它们能够变成国力的一部分,实现国富民强的梦想。
现在他犹豫了,把那些矿藏找出来,这个国家真的保得住它们吗?
在这样的反复思索下,吴清有了一个新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