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夫妻二人便决定在这多待一日,这会儿正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在街上闲逛。
萧景弋又坐上了素舆,恢复了往日站不起来的残废形象,好叫人对他印象深刻些。
姜令芷推着他,瞧见路边有卖小鸡崽的,毛茸茸的正是可爱的时候,她就蹲在摊位前瞧了一会儿。
摊主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中年人,这要是个农户人家来买小鸡崽,他就说这鸡崽都长得很好,买回去,养大了就能下蛋。
但眼前这位夫人,衣着不俗,明显是看个稀奇的,所以他热情道:“夫人,买两只吧,带回家去养着,这可是个稀奇玩意儿。”
姜令芷奇怪的看他一眼:“小鸡崽有什么稀奇的?”
她前日才吃了鹿茸做的野鸡炖榛蘑。
......但是并不影响她觉得小鸡崽可爱。
摊主挠挠头,咦,做生意这么多年竟然看走眼了?
萧景弋开口道:“喜欢就买一些回去养,府里有的是地方。”
姜令芷摇摇头:“......还是算了,看看就好。”
她现在可没有这闲工夫。
萧景弋嗯了一声,跟她一起看。
而此刻,远处一双眼睛正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一直等到姜令芷看够了小鸡崽,又往下一个吹糖人的摊位走过去的时候,金夫人身边的丫鬟林一才忍不住疑惑道:“夫人,他们为何还不回上京?”
金夫人挑了挑眉,保养得当的脸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水波潋滟。
她侧头看了旁边满脸沉重的林一一眼:“你很着急?”
林一愣了愣,低头如捣蒜,有些焦灼道:“主子,昨夜那村子里的红妮就已经纵马往上京的方向去了,此事明显不对劲,若不是那萧将军身边的护卫一直暗中跟着红妮,奴婢早就取了那红妮的性命。
奴婢总觉得不放心,万一那红妮将周庭赫的死捅到了萧国公府,萧国公府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那安宁村里......”
金夫人不以为意,脸上甚至闪过一抹赞赏:“这丫头跟在那萧景弋身边,长进还真是不少。”
之前遇到些小打小闹的事,行事还拖泥带水,屡次给人留下反击的余地,现在倒好,知道一击必杀了。
但更让她满意的,还是令芷的敏锐,居然已经通过这些丝丝缕缕的事意识到她的存在,还敢反过来算计她了。
......小狼崽子,要长出獠牙了。
林一见金夫人不当回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主子,那安宁村里,可还......”
“慌什么?”金夫人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色,淡淡道:“她想知道我是谁,就该先搞清楚,她自己是谁。”
提起这个,林一就更迟疑了:“可是夫人,您先前不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主子暗中筹谋这么多年,怎么能一朝冲动前功尽弃呢。
“放心吧,”金夫人面色有点疲惫:“我心里有数。”
林一到底还是害怕金夫人的,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是。”
金夫人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令芷啊令芷,你也该知道,生而为人,你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什么。
并且对于荣国公府会派人来安宁村一事,她也没有丝毫的担忧,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她在这安宁镇上蛰伏多年,想在上京撕开一道口子,其实毁掉荣国公府便是最好的开端。
......
而此时荣国公已经亲自进宫,向佑宁帝上了奏折,将萧宴带领陆家军前往安宁村剿匪一事过了明路。
佑宁帝虽然有些疑惑周柏珹怎么会挑中萧宴这么个货色,但既然他开了口,佑宁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准了信。
荣国公周柏珹松了口气,待回到荣国公府后,他又立刻给定州陆家去了信,叫人八百里加急送去。
萧宴捧着那写给他的圣旨,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上头那钦差两个大字实在是叫人心里美的不行。
他看向府里的管家:“吩咐下去,好好准备着,明日一早便出发定州!“
“是!”
从上京到定州陆家骑马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若是陆家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那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便能赶到那什么安宁村剿匪!
临近出发前,荣国公府的周管家带这个姑娘,说是找来带路道安宁村去的。
萧宴瞥了那姑娘一眼,心想着还真是个十足的村姑模样,顿时就没什么兴致。
午后,他们一行人便赶到了定州陆家。
陆侯爷年过四十,要唤荣国公一声姑父,昨日他收到信后,立刻便从驻守定州的军中,调了一千人待命。
荣国公在信里说的清楚,此行,便是要他在回上京的路上截杀姜氏一行人,并且去安宁村带回周庭赫的尸首。
还让他不必担心追责的问题,只管放手去做,因为已经替他找好了背锅之人。
陆侯爷昨夜就看过舆图,姜氏一行人既然是带着那位上了年纪杨梨乘坐马车回上京,便只能走大路,因而脚程便慢。
而从安宁镇回上京,只有一条路,便是从安宁镇先到怀宁县,再从怀宁沿着官道回上京。
陆侯爷于是决定,让他的儿子陆武带着二百人先去安宁村找周庭赫的尸首。
而他则亲自带着剩下的八百人,佯装追随萧宴一起去阻拦姜氏一行人回上京。
保险起见,他又叫自己的副将,带着一百亲信,伪装成平头百姓的样子,前往回上京的必经之路去伏击。
陆侯爷将自己的安排掐头去尾的省了,只跟萧宴说,要带上八百人,誓死追随钦差大人前往安宁镇剿匪!
萧宴高兴的不行,心想着这荣国公果然安排妥当,这人都安排妥当了,还真是让他来白领一份功劳的。
于是他当即表示,一切,全凭陆侯爷做主就是。
而陆侯爷也很是惊讶,心想着这年头蠢货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荣国公从哪找来这么个冤大头,由他来顶罪,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二人当即一拍即合,朝着安宁镇的方向奔去。
他们浩浩荡荡出发的时候,萧景弋和姜令芷刚逛完街。
瞧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姜令芷开口道:“算算时辰,孟白他们也该出了怀宁县了吧。”
萧景弋抬头看了看天色,嗯了一声。
出了怀宁,再买一辆寻常的马车,往上京去。
早上他跟姜令芷坦诚过后,她便立刻想出了这个主意。
他们一行人走在一起,目标实在是太过显眼,所以要拆开走。
姜令芷托店小二帮他们赁了一辆牛车,又让孟白扮成个斯文读书人的样子,将鹿茸稍稍易容,扮成个有孕的妇人,而杨婆婆则躺在牛车上,装成一副病重的模样。
一对孝顺的小夫妻带着病重的老娘要出阳泉县去看大夫,自然是合情又合理,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至于姜令芷和萧景弋,今日已经在镇上逛了一天,保证镇上每个人都对他们印象深刻,到时候若是荣国公府的追来,只要稍稍打听,定然很快就追上他们的行踪。
而现在,姜令芷打算再回安宁村。
一来,昨日她着急将杨婆婆送回上京,所以明知白术有所隐瞒,但还是没有追问。但现在她要回去,和白术哥哥开诚布公地把金夫人的问题聊清楚。
二来她更要亲自看着,金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到底在安宁村藏了什么秘密。
日头渐渐西斜。
金夫人坐在镇上唯一的茶楼里,远远看着姜令芷的马车出了镇子,又往安宁村的方向驶去的背影,渐渐冷了神色。
她眯了眯眼,轻声道:“令芷啊,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