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八年,九月十四,宜祭祀、出行!
清晨,杨翀早早就起来了。
“郎君!”
李王妃也起来了,她亲自为杨翀更衣、束发。
夫妻俩都知道,就在今日。
成,则为王。
败,全家赴死。
就是李王妃,送走杨翀后,也会穿上软甲,带上兵刃,镇守整个王府。
一旦失败,她绝不会独活,更不会留下家眷们受辱。
“……”
杨翀没有说什么,任由李王妃忙碌。
就在昨日,他向圣人告发楚王的不法事。
比如齐地的民乱,再比如突厥战败的真相。
圣人大怒,至少表面上,他是愤怒的,连夜下诏,责令楚王、齐王明日进宫,兄弟当面对质。
杨翀知道,楚王已经做好准备要伏杀自己。
楚王(圣人)那边,估计也已经猜到,他杨翀也准备好要动手。
双方对彼此的心思、计划等,都有所察觉。
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圣人的底牌,就是北衙楼谨的十万大军。
杨翀:……耶耶,您说是就是吧。
他堂堂十二卫大将军,统领天下人马。
麾下名将如云,还有晋城公主这位铁娘子做帮手。
即便处处被节制,明面上,更是接连受欺负。
但,杨翀真实的实力,只有他以及几个心腹知道。
此次出手,杨翀准备了好几年。
看似被迫害,不得不进行的反杀,实则是蓄谋已久。
杨翀有着九成九的胜算,却并不敢大意。
毕竟,事无万全,总有万一。
比如李王妃,知道丈夫的所有底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倘或败了,她和阿睿等都可以去死。
却不愿齐王一脉真的断绝。
所以,她托孤姜氏,将最小的女儿和孙儿提前送了出去。
“郎君,且去!妾在府中,等你归来!”
帮杨翀穿上铠甲,戴上虎头盔,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阿姊,等我!”
杨翀习惯了称呼妻子为阿姊,此次告别,可能就是诀别。
他虽踌躇满志,可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相濡以沫的妻子,他还是有了片刻的柔软。
轻轻回了一句,杨翀直起腰、抬起头,转身,阔步向外走去。
望着丈夫高大、挺拔的背影,李王妃眼睛有些模糊。
吧嗒!
一滴眼泪滑落。
李王妃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竟哭了出来。
哭什么?!
李王妃抬起手,用力抹去眼泪。
郎君“出征”了,她亦不能坐等。
叫来丫鬟,让她们服侍着穿上软甲,跨上横刀,李王妃瞬间变得英姿勃发。
她将全府的护卫都召集起来,责令他们看好门户,备好军械……严阵以待。
杨睿等郎君们,也都没有闲着。
或是暗中调派人手,或是联系各方势力。
平静的京城,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玄武门。
表面上,楚王奉诏进宫,途径北侧宫门。
实际上,他已偷偷埋伏了人马,只等齐王前来,就进行伏杀。
“楼将军!”
楚王见到一身铠甲的楼谨,还不忘热情的打招呼。
楼谨淡淡的点头。
他是圣人的心腹,不是楚王的。
在楼谨心里,楚王是远远比不上齐王的。
甚至于,就连圣人——
可惜,楼谨因为心爱的女人,与独孤家联姻,被独孤家拉上了圣人的战车。
他在圣人、齐王之间,选择了前者。
但,即便如此,楼谨对齐王还是尊敬的、仰慕的。
没办法,齐王太强大了,作为武将,楼谨骨子里就是崇尚强者。
虽然不能继续追随齐王,但楼谨对齐王依然保持着善意。
就像这一两年,齐王开始被针对、被掣肘、被削弱,楼谨都不曾落井下石。
楼彧在齐地与杨睿交好,还为杨睿做事,楼谨都知道,却没有斥责、劝阻。
楼谨甚至暗暗的帮忙。
楼彧一介少年,无爵无官,却能插手齐州、青州等地的折冲府,背后就有楼谨这个大将军的支持。
楼谨这般做,绝对有理由:
一来,楼谨对齐王一系都存有好感,不愿彻底反目。
二来,也算是楼谨的一点儿私心——
齐王太厉害了,他与圣人的相争,未必就不会成功。
世家习惯了多方下注。
父与子,兄与弟,分别属于不同阵营,甚至是敌对,都是常规操作。
楼彧若是赌赢了,他自己荣华富贵,楼家也不会败落。
他若是赌输了,亦有楼谨这个父亲托底,断不会让他就此沉寂。
不管是何等结果,楼彧、楼家,都不会真的“败”!
楼谨是看好齐王的,与此相对的,他就有些瞧不上楚王。
没有战功,亦没有能力,却还妄图与齐王争斗。
凭什么?
就凭他够无能、够无耻?
“谨,见过王爷!”
楼谨抱拳见礼,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
楚王:……哼,不过一个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好色之徒,还这般傲气?
拽什么拽?
因为一个女人,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他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摆谱?
也就是命好,生在了楼家,继承了十万的楼家军,这才成了所谓的大将军。
楼谨瞧不上楚王,楚王还看不起楼谨呢。
在楚王这样有大抱负的伟男儿想来,天下、权势才是最要紧的。
女人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物。
美人儿算什么?
只要得了天下、手握大权,无数的美人儿都能任挑选。
楼谨倒好,色令智昏。
一个独孤氏,让他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也就是京中的女人们,头发长见识短,居然被楼谨感动了,直说他是什么天下第一爱妻好男人。
就连楚王的妻妾们,提到楼谨,都是满眼满脸的敬佩。
敬佩他什么?
爱美人不爱江山?
为了一个女人,被独孤家拿捏,啧,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还有独孤氏,一介妇人,美是美的,可耳根子软、性子弱,轻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楚王就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蛐蛐:这独孤氏,早晚会坑了楼谨。
随后的事实证明,独孤氏确实坑了人,但被坑得最惨的不是楼谨,而是圣人,以及他楚王杨翊!
嗖!
一记羽箭,裹挟着万钧的气势,直接刺入了楚王的胸口。
玄武门一片厮杀声。
宫里的圣人听到动静,赶忙下令楼谨,调拨大军,反围齐王府的“乱兵”。
楼谨:……大军,没了!
楼彧那竖子,穿着楼氏祖传的明光甲,手持方天戟,以楼谨长子的身份,骗走了十万大军。
给出的理由,还十分的光伟正。
楼家军并没有跟随杨翀兵变,而是直接前往西北,抵御来犯的突厥铁骑!
不掺和皇家内斗,而是抵御外敌,就是圣人知道了,都不好骂楼彧以及楼家军是逆贼。
但,事实上,楼家军就是背刺了圣人。
最后的底牌,没了。
圣人面对齐王的“谋逆”,非但不能斥责,反而顺着他的话,认定楚王是叛贼,册封齐王为太子。
并在半个月后,主动禅让,齐王登基为帝,而他成了大虞朝的太上皇!
……
京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波及到沂州。
至少,没有这么快!
王姮的日常,就十分的悠闲。
呃,也不能说是悠闲,王姮还是很忙的。
她要侍奉重病的祖母、父亲。
楼家的府医,医术了得,在他的诊治下,谢太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但,谢太夫人刚刚苏醒,王姮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阿婆,我用王家的些许祖产,与王衍做了交易。”
“王氏坞堡、八百亩祭田,都送还南境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则借给我们族谱,日后,我们就是有根有源的沂州王氏!”
“阿婆,我们终于不会再被人骂作鸠占鹊巢的贱奴了!”
王姮开心不已。
谢太夫人“欢喜”得再次晕过去。
楼家府医:……我确实医术了得,可架不住病人总是受刺激啊。
一而再,再而三。
谢太夫人的病,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依然只能瘫在床上。
王廪的情况,比谢太夫人还不如。
他依然昏迷,被针灸的时候,倒是有过短暂的清醒。
王姮便趁机命人给他灌些参汤、药膳。
可过了这股药劲儿,人又会昏迷过去。
府医都不知道原因,只能感叹,人的身体果然奇妙,医术更是没有止境。
他只能继续研究,继续用心的诊治。
王姮整日守在两位长辈榻前,亲奉汤药,衣带不解,废寝忘食。
稍有空闲,她还要照顾三个弟弟、三个妹妹。
又是孝顺长辈,又是友爱手足,王姮的表现绝对是教科书式的,是足以被世人赞颂的。
除了美名,王姮还有了“意外之喜”——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身上的小肉肉就减去了一圈儿。
一百三十多斤,成功去掉了十多斤呢。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王棉,都忍不住赞叹:厉害了,我的嫡长闺!
赚取名声的同时,还能“顺便”减肥。
任谁见了,都要再夸一句王姮至纯至孝啊。
“九娘,橘座这么大的肚子,居然只生了一只小猫崽?”
王棉这次来王家庄子,是为了“陪产”。
只是,等了一个多时辰,却只看到了一只。
王棉都有些怀疑,橘座这到底是能干,还是废物?
“阿棉,狸奴的肚子大,未必就都是猫崽啊。或许,它只是单纯的胖!”
对于新出生的小猫崽,王姮十分欢喜,并没有嫌弃数量少。
若是如意,一只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