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蔡成话锋一转。“我于中平元年归家,至今已五年出头。
“这些年来,经我观察,师尊所言无比正确。
“我师尊告诉我共有如下原因:
“其一,知识垄断。刚刚文和也说了,朝臣多出自士族,是因为士族子弟皆有能力读书,而史之典籍,也多由士族收藏。
“既然朝臣多出于士族,那朝臣代表谁的利益?自然是士族集团的利益。
“在不削弱士族利益的前提下,朝臣们是为大汉国考虑的。可一旦波及到了士族的利益,当然是士族利益为先。
“在座诸位都知道先帝向世家大族收集战马一事吧?士族的开价是多少?两百万钱一匹。
“可大汉如果去草原上购买,哪怕是绝世名马,也不过是百万钱的样子。
“可当时有朝臣站出来说话吗?没有吧?”
蔡成停了下来,慢慢地喝了口热茶,给大家一点消化的时间。
不仅是贾诩和法正,皇甫嵩、孟达也都觉得成公子所说很是新奇。而张杨、赵云,从未听过蔡成讲课,对此观点更是闻所未闻。
只有管亥、冯可、谢坚三人,老神在在,在那里吃喝得不亦乐乎。
没听过的,觉得这个观点新奇。
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非常有道理。
自己读书也好,成长也好,走上仕途也好,甚至是结交名士大儒……,几乎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家族在背后撑着,在提供着资源。
既然如此,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朝臣,又怎能不为家族考虑呢?
家族中,可是还有后辈等着自己为其提供资源呢,如此方能保家族经久不衰,万世永昌。
虽然说不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该给家族争取的利益,则是一定要争取的。
当利益都被代表士族的朝臣瓜分之时,那大汉一国之利益又何在?
可按成公子如此一说,原来朝臣之权与皇权的着眼点不在一个方向上,竟然有着天生的对立。
皇权为公,臣权为私。
半晌后,贾诩起身,对着蔡成恭敬一礼。“闻公子一席话,诩如醍醐灌顶。请受诩一拜!”
贾诩出自寒门,自然对士族没有多少好感。
可法正就不同了。
他知道成公子说得有道理。
别人不说,仅仅自己的成长,家族就不知提供了多少资源。
可家族哪儿来的那么多资源,还不是因为自己祖上几代,都在为官。同时,还有自己的祖父,也是东汉名士,号“玄德先生”。
自己的家族,在三辅,可是妥妥的大士族。
毕竟三辅之地的其他士族,在赤眉、绿林之后,几被屠戮殆尽。
当今三辅之地的世族,都是后汉(史上称东汉)慢慢成长起来的。
在三辅之地兴盛之时,自己所在的法氏一族,可没少兼并土地。
至今,族中还有数千佃户,对佃户实施着“佃二税三主五”之策。
可法正听护民军士卒讲过,在青州,加入农庄,便是“租三农七”,且无其他任何徭役。
此外,家中女子还可以去大工坊做工,每月至少有一两百钱的工钱,
这其中彰显着表青州之富庶,但同样也隐含着新农体系与士族是对立的。
“大帅,”法正也起身,对蔡成恭敬一礼。“据我所知,新农体系与士族是完全冲突的。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吗?”
法正的问题,实则是他已经认可了蔡成这位明主。但自己毕竟出身士族,属于对立的双方。
如果不能化解冲突,他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蔡成自然明白法正问题后面的意图,也因为如此,他对法正更为欣赏。
“孝直勿忧。二者对立,是因为初始时,士族必须要让出一些利益,却不会动摇士族的根本。
“要知道,在读书成本极高的当代,士族是支撑这个社会的栋梁。只不过,过犹不及,需要士族压制自己的贪婪,学会与贫民共天下,共富裕。
“准确地说,就是在青州大学堂门前所立石碑上所言,我读书人,要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胸襟,之壮志。
“我不敢也不能要求所有的读书人都按此‘四为’去做,但我真心希望所有的读书人,能够以为天下发展做贡献。
“贡献不论大小,都是贡献。哪怕是成为蒙学的先生,对我华夏文明的传承,也是其功大焉。
“至于士族让出利益后,不仅不会动摇根本,而且还会越来越好,远胜让出利益之前的光景。”
看到贾诩、法正、皇甫嵩、孟达四人脸上都有疑问之色,蔡成笑着解释道:
“我可不是空口说白话。青州的世家大族、地方豪绅当前的生活,自可说明这一点。你们早晚必会去青州一游,自会知道我并无虚言。”
“公子,诩请教如何打破‘知识垄断’。”贾诩再次对蔡成一礼。
“读书人多了,垄断自然就打破了。”蔡成笑言。
这答案听得贾诩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吧?
可如何让读书人多起来呢?
“是不是觉得我的答案有些敷衍?”蔡成温和地看着贾诩和法正。
两人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蔡成爽朗大笑。“我说得口干了。这个问题就让去恶来帮我回答,也让我稍事歇息,也和他们几人一样,”蔡成指了指未参与讨论,只顾吃喝的几人。“我也吃点、喝点,再来与文和、孝直深究王朝渐衰的第二个原因。”
蔡成的戏谑之言,顿时把所有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这也是蔡成有意为之。
他需要向这个社会传递幽默的因子。
一个好的社会环境,笑的人,一定比哭的人多。
失意的人,也要学会用幽默来调节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幽默能给他人带来更多的快乐。
只不过,初始之时,幽默不能过,要适可而止。否则,同样会过犹不及。
管亥苦着脸。“大帅……”
“怎么?害怕自己说不好,还是担心自己的学问不及两位大才?”蔡成又拿管亥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