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先和萧辰远离篝火,在黑暗中相互无言;他们时不时看向围坐在篝火旁沉默的众人,心中满是迷惘。
张子均的那番话反复出现在陈先脑海,虽说是江湖把戏,但着实让陈先得到了安慰。
他强行压住绝望,不让这股力量冲上脑海;他克制住慌乱,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冷静。
等陈先感觉心绪差不多平复时,他开口打破了沉寂。
“慕容伟这条路断了,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平静的声音没有让萧辰失望,他看中的陈先绝不是一个遇到突发情况就手足无措的人;然而,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下午这段时间,萧辰一直在思索该怎么走下去。
麾下没有一支队伍,他们要在山头林立,义军遍地走的云州立足,那是异想天开;至于平定云州,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尽管离开京都时已经预想过这个问题,但一路来,萧辰也抱着一丝幻想,心里期待慕容伟会借一些人马给陈先。
只要有一千人,他就能慢慢发展起来,凭借朝廷的大旗,他有信心在一年内做大做强,成为一支让所有势力都为之侧目的新势力。
但这一切,都基于他们麾下有一支队伍。
没有慕容伟,身上没多少财物的他们没资本去招募士卒,光吃饭这一项就绝了萧辰的念想。
“怎么立足呢?”
萧辰想过,以陈先特使的身份进入一座小城,趁夜杀了县令,霸占县城;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就算成功了,他们也会被周遭的势力惦记上,说不定还会因此被周遭大小势力围攻,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萧辰还是把这个主意说了。
陈先皱着眉头没说话,心里盘算一阵后,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力量太小,正面对抗不是任何一个势力的对手;不出奇招,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竹敦城北边的枫县县令是我的旧友,他也许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先去他那儿落脚,向他探明云州的情势,然后,我们再做决断!”
陈先点点头,同意了这个主意。
第二天清晨,萧辰辞别陈先,先一步赶去枫县游说县令;到了枫县,萧辰表明身份,请求见县令高立。
正在院子里乘凉的高立一听说萧辰的名字,欣喜万分的出门迎接萧辰。
两人客厅落座后,免不了叙旧一番,等往事说的差不多时,高立感概道:“当初我信心慢慢,先你一步出山做官,朝廷委派我来这里当县令,只一年,我把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奈何朝中无人,这县令一当就是十年。”
说到这,高立不住叹气,“唉,现在好了,朝廷没了,新朝也不需要我这样的前朝官员;要不是百姓苦苦哀求,我早就回家读书去了!”
喝了一口茶,高立看向萧辰,唏嘘道:“本以为我会领先你一步,不曾想你后来居上,成就远远超过我;老友,难得你千里迢迢来看我,你先休息一会,晚上,我为你接风洗尘!”
这些天急于赶路,萧辰着实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高立这般安排正和他的心意;本想着睡两、三个小时,不曾想,这一睡竟直直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他醒来时,高立正好处理完公务,差人请他去吃午饭。
萧辰让仆人打来一盆凉水,捧一把水浇在脸上,冰凉的井水消去了所有疲劳;擦干脸后,精神饱满的萧辰在仆人的带领下到了正厅,见到了在正厅前坐在小桌旁等待他的高立。
相比萧辰在京都见过的正厅,高立这栋房子的正厅可以说是寒酸;不大的屋子里除了几张陈旧的椅子外,别无他物。
正厅前是个不大的小院子,四条排水用的沟渠把这个小院子弄的四四方方,相当板正;一根硕大的榕树枝遮住了院子的半边天,替他们挡住了炎热的太阳。
不大的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一盘炒白菜、一盘煮豆腐、一盘豆子和一盘不多的炒肉,最最吸引视线的,莫过于摆在桌上的那坛酒了。
高立热情的招呼萧辰落座,起身拔开酒坛上面的封盖,边为萧辰倒酒边说道:“老弟,这是老哥我自酿的酒,味道不比那些好酒差,你尝尝。”
说着,高立拿着酒坛,期待的等着萧辰品尝。
从酒香溢出的那一瞬,萧辰就知道这坛酒不赖;及至喝了一口,他砸吧砸吧两字,又喝了一口,接着又砸吧砸吧两下,又喝了一口。
如此连续几次,萧辰还想再喝时,嘴里什么都没有,猛然回神,才发现一碗酒被他喝的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
高立满意的为萧辰再倒一碗,又给自个倒了一碗,得意道:“怎么样,不赖吧!”
“上好的酒,那些百年酒店都不一定有你这酒好;你要是酿的多,定要留几坛给我。”
半坛酒下肚,高立主动挑起话头,“老弟,我听说你在朝廷步步高升,怎么有空来我这?”
见萧辰要开口,高立先制止道:“别说那些虚话,我们从小相识,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就是!”
萧辰沉吟少许,把陈先离京和去寿安城路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当然,他省略了他给陈先的建议。
最后,萧辰问道:“兄长,我这次来就是请你帮忙的;如何在云州立足,我们暂时没有好办法,你有什么可教我的吗?”
高立听完哈哈大笑,说道:“你啊你,真是当局者迷呐!”
萧辰起身后退一步,向高立恭恭敬敬一拜,诚心道:“冲锋陷阵,小弟自诩无人能敌;兵法谋略,小弟万万不及兄长,还请兄长赐教!”
高立扶萧辰重新落座,替他和自个的碗里到满酒,惬意的喝了一口,说道:“争天下的人哪有那么多,大多数人都希望保住性命、保住家族、保住饭碗;真正有野心去争天下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云州这里更是如此,除了那些过不下去的起义军外,大小县城的县城都是自保为主;朝廷初创,借着击败武风的威势,已经让许多势力看好它,云州更是如此。”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像我这样的县令苦苦等待新朝使者来招安,却迟迟没有消息;再晚些,恐怕那些起义军互相兼并后,一个足以抗衡新朝的势力就要出现咯!”
萧辰两眼圆睁,他万万没想到云州竟然是这个局势;早知如此,他早就叫陈先打出巡查使旗号,才不会去找什么慕容伟。
“见鬼去吧,该死的慕容伟!”
高立一席话,让萧辰胸中闷气尽皆消散;萧辰长舒一口气,轻松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兄长,湖阳王不日就到,他这人不简单,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谁知道呢,见了再说吧!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