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璇意怨愤地看着裴国舅,无言以对。
半晌,她沉声道,“你还是走吧,我不会和你回去,我不会上沈檀兮这个贱人的当,你也放心,你今日和我说的这些话我不会告诉裴霄。”
一口浊气凝在裴国舅的胸口,堵塞憋闷。
他老脸一沉,直接上前,拉住裴璇意的胳膊,往外扯,裴璇意尖锐求救,裴国舅却不理她,十分淡定地去唤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裴璇意闻言绝望地看了裴国舅一眼,紧接着低头朝裴国舅的胳膊咬下去。
“啊!”裴国舅痛吼。
裴璇意趁机挣开,疯了一样朝门外跑去。
“我不走,我不走!”
裴国舅见状连忙跟上,“裴璇意!”
他招呼人,“拦住小姐!”
谁知裴璇意身子不济,跑起来还是挺快的,很快跑到了大门口,就要开门,然而门已经下了钥。
她绝望地回头看去,喉间胀痒无比。
裴国舅一副“我早知如此”的了然模样,走来,裴璇意哭道,“爹,你何必阻拦女儿的幸福,沈檀兮到底给了你什么啊!”
“太子妃的闺名也是你叫的?你打小身子不好,我和你娘就疼你护你,即便你犯了错,我们也不舍得骂你,话都不敢说重了,没想到把你惯成这副脾性?你跑出去,你要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你把事情闹大了,惹恼了太子和太子妃,裴家都会被你连累!”
“华香就是前车之鉴!若不是你一再跑到太子面前现眼,怎会惹恼他,杀了华香?”
裴璇意浑身一震,不甘地跌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裴国舅深吸一口气,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我裴家满门忠烈,生不出听不懂人话的孩子!你百般不顾一切纠缠太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你三岁时刚知事会认人就成日想赶裴霄走,日日问我他不是咱家的人为何在咱家白吃白住,还时不时央着我带你入宫去看四皇子,萧王妃赏了你妹妹一件裙子,你嫉妒,马上装作拿不稳,把汤水倒上,你为何下水救裴霄,还不是因我实在不厌其烦,将他的身世告知了你,我真是后悔,让你徒增了妄念!”
裴国舅越说越气,他平素最烦皇后这个妹子,没想到自己生了个青出于蓝的。
裴璇意满脸泪痕,咬牙看着裴国舅,歇斯底里道,“我没有,我不是!我才不在乎荣华富贵!”
“我管你在不在乎,你在不在乎都得跟我走!你不走我就把你捆起来关起来,也省得你出去连累全家!”
“你就知道裴家,就知道裴满和裴芷,你有顾过我吗?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活不久,你就不能成全我吗?要不是你偏心,我会憨着脸赖着他吗?你是他的亲舅舅,明明只要你求他要我,他一定不会拒绝的,你就是不肯帮我!”
裴国舅都要被气笑了,他冷笑一声,“我不帮你?我不疼你,全家我最疼的就是你!之前机会都摆在你面前了,是你自己没有抓住,你一不得太子的心,二斗不过太子妃,”裴国舅气狠了,说话都不忌讳了,“你就是扶不起的烂泥!”
裴璇意似是难以接受这个侮辱,她嘶声痛哭。
裴国舅任她哭着,直到声音渐弱,他也明白了什么,他直言,“璇意,我看出来了,你其实身子不好,也没那么不好,你就仗着这副身子要挟全家,今后我不会再惯着你了,我……”
裴国舅说着,空寂的院子突然传出女子低低沉沉的笑声。
“哈哈哈哈……”
裴国舅脊背一抖,下一秒,就见裴璇意笑着站起身,猛地蹿到裴国舅面前,摇头晃脑,精神十分不正常,吓得裴国舅脸色一白。
“爹,我们去逛庙会啊,听说今夜有观音娘娘呐,璇意最喜欢观音娘娘啦,璇意要跟观音娘娘祈福,祝佑爹娘长命百岁啦啦啦啦啦……”她说着愉快地跳起舞来。
裴国舅警惕道,“璇意?”
“啊?爹,你叫我?”
她眼睛睁大,表情夸张得厉害,一副真的疯了的模样。
裴国舅拧眉盯了她半晌,然后抬起了胳膊,忍痛,挥了下去。
“啪!”
裴璇意应声倒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国舅。
裴国舅看她恢复清明的神色,冷笑道,“清醒了吗?”
裴璇意眸光剧颤,装疯卖傻失败。
她垂下脸,像被抽干了力气,有气无力道,“爹,你一定要这般绝情吗?”
裴国舅是个武夫,还是个脾气不怎么样的武夫,哪有心情关心女儿细腻的心思,他一阵烦躁,“跟我走!”
裴璇意又被吼了一嗓子,彻底老实了,也不乱咳了,游魂般走回房,让人收拾东西,连夜和裴国舅回了裴府。
刚进裴家,就见一阵鸡飞狗跳,裴满满拿着裴芷给陆彧写的悼亡诗,一边逃一边念,声若洪钟,裴芷恼羞成怒,顾不上伤心,龇牙咧嘴的满院子追杀裴满满,扬言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裴国舅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裴璇意嫌弃地白了一眼。
见他们回来了,裴满满和裴芷停住,像两只鹌鹑,老老实实地叫爹,“爹。”
“嗯。”
裴芷奇怪地看了眼裴璇意,她怎么回来了?
她唤道,“姐。”
裴璇意没吱声。
裴国舅刚离开,二人又疯打了起来,见裴璇意面色难看,裴满满故意跑到她面前,夸张道,“璇意你看芷儿写的诗,她一个熊肝豹胆的鲁智深,也学闺阁千金写诗哈哈哈哈哈哈……”
裴满满朗声大笑。
裴璇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裴满满尴尬地眨了眨眼。
又道,“我给你读,十年生死两茫茫,左牵黄右牵狼,千里孤坟,全是黄鼠狼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大哥,我杀了你!!!”
裴芷又冲了上来,裴满满从裴璇意面前逃开,继续挑衅,“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魂正慌,碧落黄泉,纸钱叠成双,不够花你跟我讲,我去当,也无妨……”
裴满满笑得前仰后合。
裴芷气得原地蹦脚。
裴璇意与满院的热闹格格不入,她稍稍定神,转过身。
她已经想到反击的方法。
早晚爹会知道,谁是谁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