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几个人的说法儿,呆瓜,应该指的是我,而硬货,想必指的是你了。只是......他们又是,凭何辨别的呢?”
朱振宇低声对阿梨说道:“并且,既然无人通报,那七爷又是怎么晓得,咱们已然到来了呢?”
“哼,怎么,这很难分辨吗,朱公子?!”
阿梨相当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的,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呢;再说了,你又焉知,他们不是正在上演着一出儿,自编的好戏呢?!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咱们只能是姑妄听之,姑妄存疑罢了!”
“诶呀!阿梨姑娘,果然你是硬货,我才是呆瓜呀!佩服、佩服~!”
朱振宇故作五体投地之状,“感佩”万分道:“字字句句、分毫析厘,条理分明、无一遗漏哇!”
“那也不如尊驾,真真假假地乔痴作癫,装傻充愣!”
阿梨悄声回敬他道。
“嗯哼!——墙外何人闯门哪?报上名头儿来!”
就听那狐四,隔墙扬声问道。
“在下渤海国朱府朱振宇,和青山派独孤阿梨姑娘,此番乃是应邀前来赴宴,并非是不速之客,硬闯贵府,还望阁下明鉴。”
朱振宇拱手说道。
“哦?原来,是贵客提前驾临了,失敬、失敬了,呵呵呵!”
那狐四“呵呵”干笑说道:“还请两位,稍候片刻,且容在下,入内通禀一声。”
“狐四爷客气了,咱们好说、好说。”
朱振宇转身拴好了两个人的坐骑,微微一笑道。
“七爷有命,恭迎两位贵客,大驾光临!”
须臾之后,便见那七府的大门霍然敞开,而那狐四和勿近等四人,一同隐身于影壁之后,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地齐声说道。
“咿,这七府看上去,也不过是平平无奇,了了而已嘛!”
朱振宇瞧了一眼那堵影壁之上,再寻常不过的松鹤延年图,撇嘴一笑道。
“朱公子,请你一定要紧跟在我的身后,不可轻举妄动。”
然则阿梨却是凝神望向门内,面色肃然地再次叮咛了他一句后,这才缓步而入。
“哎,阿梨姑娘,你别老是这么吓唬我好吗,我胆子小,经不住哇!”
朱振宇的嘴里虽然如此调笑着,但脚下,还是乖乖地亦步亦趋,紧跟着阿梨转到了影壁之后,便知晓,她为何会是这般地面色凝重、如履薄冰了:
只见那七府的庭院之内,头顶之上黑幔遮天,重重叠叠、密不透风,脚下黑毯铺地,软软绵绵、难测虚实,就连东、西两侧和房屋的整体,也是挂满了重叠飘舞的黑色轻纱,无以窥得全貌。而空无一人的黑色通道尽处,唯独只显露出了两扇巨大的黑色石门,整体的氛围,诡异已极。
“朱公子,请你不必胆怯,只管放心行走便是。”
阿梨面对着此情、此景,故意微微一笑,扬声说道:“七爷府内的高人,都是何等的身份,又怎会罔顾声誉,对你一个江湖之外的普通人,痛下杀手呢?”
“哼哼,好一道巧妙的护身符啊,阿梨姑娘,多谢了!”
朱振宇见阿梨,完全误解了自己的表现,只得一声苦笑,语带双关道:“但却不知,对方领情与否呢?”
孰料恰逢此际,便听左侧的黑幔之后,突然“唰”的一声,猛地亮出了两把利剑来,一前一后、寒光耀眼地,直奔阿梨而去。与此同时,又从右侧的黑幔之后,无声无息地,伸出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平平扫向阿梨。
朱振宇眼见那根木棍,来势平缓无力,而双剑的攻势,则极其地锋利、迅疾,孰料阿梨却硬是全神贯注地迎棍前行,竟对左侧的攻击视若无睹,任凭着那两把剑,往她的身上狠狠刺去,眼看着,就会洞穿而过。
“哎呀,阿梨!小心哪!”
朱振宇见状危急,浑忘了自己不通武功、赤手空拳,便瞪圆了双眼直扑了过去,想要替她挡住危险道。
其实,他这一扑,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以阿梨的身手,又怎会目盲、耳聋到,此等的地步呢?只因她自信,根本不必理会双剑的存在,但需脚步移动之间,便可使其双双落空。反倒是那根长棍的攻势,看似缓慢无力,实则沉稳、霸道,暗藏着绵绵的后招儿,实在是小觑不得。
“诸位,得罪了!”
阿梨正欲出手迎棍拆招儿,奈何却被朱振宇的“自杀”行径所扰乱,只得立时拔剑,高声示警,以尽为客之仪后,便即前挥、反撩各一下儿——就听“咚”、“当”、“当”的三声,对方的木棍和双剑,已是纷纷被她斩断落地。而此招儿,正是天女散花剑法中的第五十式:“流风回雪”(流苏花)。
“朱公子,方才你险些丢了性命,以后决计不可,再这么鲁莽行事了!”
那三名偷袭之人,见自己的兵器已折,于是各自收回了断器,不复继续出招儿。阿梨细辨其脚步和呼吸之声,待其都退得远了,这才回过头来,低声埋怨他道。
“只要是为了你,哪怕死上千次、百次,我也是心甘情愿、得其所哉的。”
朱振宇痴痴地凝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冲口说道。
“唉!朱公子他待我痴情若此,我自然是深为感激,但奈何,我的心中,从来就只有小黑子一个人,再难对旁人动心。为了他好,我也只能对他,加倍地疏远一些了。”
阿梨心中一动,刻意将面色一沉,蔑然冷笑道:“哼哼,我再一次真心真意地谢谢您了,朱公子!想我独孤阿梨,又岂用你来相护呢?只要你不给我添乱,我就已经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拜托你,一动不如一静,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安静的朱公子,好吗?!”
“好吧!既然你如此轻贱于我,那我,走开就是了。”
朱振宇的心头大痛道。然而刚刚转身走开了一步,又马上转了回来,笑嘻嘻地讨好她道:“行、行、行~,我一定谨遵法旨、规规矩矩的,保证不再给你添乱了。你别生气了,成吗?!”
“啊?!你......唉!”
阿梨不禁呆了一呆,摇头苦笑之下,却也再难刁难于他,只得还剑入鞘儿,转身继续前行。而朱振宇果然不敢再多言、多动,只是紧紧地跟随在后。
待到二人刚刚走到石门之前,还不等阿梨抬手叫门,那两扇石门,已是“呼”的一声,大敞而开:
只见其屋内,顶上挂的、四处悬的、地上铺的,无不是白色丝缦和地毯,就连偏北方向的一处隔断屏风,亦是纯白玉所制,恍若灵堂的一般,竟是比身后的幽黑庭院,更加多出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渤海国朱振宇朱公子,和青山派独孤阿梨,特来贵府赴宴,还望主人依约赐见。”
阿梨拱手扬声说道。
“不知两位贵客提前驾临,鄙府手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两位,予以大度海涵——”
便听一名中年男子的沙哑之声,从那白玉屏风之后,遥遥传来说道:“请进!”
“阁下客气了——多谢主人相邀,如此,我二人斗胆叨扰了。”
阿梨拱手,和朱振宇一同进门说道。甫一进门,便听又是“呼” 的一声,那两扇石门,即便自动合上了。朱振宇扭头望去,就见那两道石门的内侧,居然也是白色的——那白色,原本乃是天底下最为洁净之色,也素来为阿梨所喜,可是二人此时、此刻,站在这雪洞一般的房间之内,却但觉阴森、古怪之极。
“哈哈哈哈哈......本府的请柬,写明了有请两位‘午’宴相会,”
那男子怪里怪气地,干笑了几声道:“但不知朱公子和孤独姑娘,因何‘早’餐而至啊?”
“阁下言重了——我二人虽非准时赴约,可也并非卯时而至,担不起阁下此问。”
阿梨也跟着朱振宇学得面不改色地,狡辩说道:“敢问阁下,便是贵府的主人:‘七爷’吗?”
——注:卯时,即北京时间早晨五点到七点。
“哦?是即非,非即是,是是、非非,非非、是是,”
那男子神神秘秘地,缓缓说道:“独孤姑娘,那你道我是,还是不是呢?”
“七爷如此地高深莫测、语带机锋,独孤惶恐,不胜拜服。”
阿梨听他这般地故弄玄虚,显然便是了,遂拱手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
对方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道:“独孤姑娘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耳力着实不差。鄙人家中行七,人称‘七爷’,二位,鄙人这厢有礼了,哈哈哈哈哈!”
“七爷客气了——请问七爷,贵府今日盛情邀约我二人,所为何故?”
阿梨不动声色地,开门见山道。
“久闻财神爷朱府和贵派的鼎鼎大名,鄙人仰慕已久,既然得知两位,大驾莅临此地,本府又岂能不设宴攀交呢?二位,先请坐下说话。”
那七爷的话音刚落,便见阿梨身侧的几幅重叠的白幔,蓦地飘移了开去,显露出了两张白虎皮石椅来。
“多谢七爷的美意了。”
阿梨生怕椅中设有陷阱,连忙用眼神示意朱振宇千万莫坐,拱手绵里藏针道:“我二人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在七爷的面前,得此殊荣——也有请阁下,现身交谈吧!”
“咦,独孤姑娘的衣裙,怎么污损了?!象独孤姑娘这等,兰蕙之质、仙人一般的女子,怎可邋遢至此呢?”
而那七爷,则一惊一乍地,故作诧异之态道:“快请先行移步到我密室之内,沐浴、更衣之后,再来叙话。否则,鄙人今日,恐怕就不便相见了。”于是,又有几幅重叠的白幔自动移开,露出了一道白色密室之门,打开之后,门内仍是被密密重重的白幔遮住,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嗐!倘若此时此地,只有我一个人独闯陷阱,前方哪怕是有刀山火海,我又有何惧呢?然而朱公子此际,就站在我的身后,这份儿责任,何等重大,真是令人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啊!我倒是宁愿,一直有如去往渤海国的路上,那么平淡无奇了。”
阿梨瞥了一眼身后的朱振宇,忽然之间,心中居然有了一丝的惶恐之意,便转手将天雨剑塞进了他的手中,高声说道:“如此,多谢了——朱公子,烦请您随我入内,站在衣架之后,为我持剑守护。”
朱振宇表面儿上乖乖地接过剑去,却是一言不发,纹丝不动,逼得阿梨,不得不用眼神儿示意他道:“你倒是随便儿地答应一声啊,猪一只(朱易之)!”
“您不是让我,安安静静的吗?!”
朱振宇十分无辜地一指嘴巴,做出了一个被封堵的手势,也用眼神儿,“回答”她道:“我哪儿敢说话呀?!”
“你?!唉!”
阿梨很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抬脚走入了密室,一边留神注意到,朱振宇确实手提着宝剑,尾随在后,这才略感安心地,转目看向了周围。
“哈哈哈!独孤姑娘和朱公子,真可谓是亲密无间、如胶似漆呀!”
果然,即便是阿梨以“守护”之名为由,那七爷仍旧不失时机地,嘲讽她道:“就连独孤姑娘沐浴,也要点名儿,非得朱公子陪侍不可,啧、啧、啧,朱公子,尊驾真是艳福不浅哪!”
“怎么,你不服气吗?!”
朱振宇千忍、万忍,但决计忍不得他人侮辱阿梨,立时又忘记了自己不会武功,以及阿梨方才的“喻令”,转过身去,伸手就要拔剑宣战道:“有本事,别这么藏头露尾的,放马出来!本公子一剑削掉你的舌头,看你还怎么说三道四、卖弄唇舌......”
“朱公子,少说话,多走路!”
阿梨连忙一把推回出鞘儿的天雨剑,就势用剑鞘儿拽着他,快速步入了密室之内,眼见着那密室之门悄然关闭,这才低声呵斥他道:“莫要口舌生事!你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你说过,咱们当忍则忍——可是这个,我能忍得了吗?!是可忍,叔叔、婶婶儿,都不能忍哪!”
朱振宇嘟嘟囔囔地,回嘴说道:“再说了,你都忍到外祖母家了,他们还不是一样地,躲躲闪闪吗?!我瞧哇,他们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不如,你直接出手,扫平了七府,把他们一网打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