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姑娘过誉了!”
刘云涛先前就从嗓音当中,分辨出了她的身份,是以此际并不惊讶,只是心不在焉地呵呵一笑道:“说来惭愧得很,其原由,乃是本官在迁至景城之前,自幼便天天为军营洗马、放马,那些没有驯好的军马,性子尚还狂野,常自脱缰惊驰,本官怕被军爷们责打,只得拼命追奔。日复一日、久而久之,自然练得脚步轻快,驰疾胜过骐骥了。”言毕,自顾而去了。
“嗐!此人的确是一个奇才,只可惜,品行不佳呀!”
阿梨颔首感慨着,也向董懂辞行说道:“董少侠,既然大局已定,那我留在此间,也就没什么可效力之处了。还请董少侠和李前辈各自保重,独孤这就告辞了。”
“呃......,独孤姑娘,你别这么性急嘛!”
董懂极力挽留她道:“不如等和甄老大他们会合、商榷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不必了,董少侠。甄前辈此刻想来公务正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阿梨想想昨晚之事,对于甄仕男和刘云涛的人品厌恶已极,再也不愿意见到,他们之间勾心斗角、相互算计的龌龊德行了,于是托词说道:“且如今我也有别的事情,要赶着去做。”
“可是,甄老大那边......”
“董少侠,请问朱公子和飞雪,是否仍在‘梅花客栈’逗留?”
阿梨见他还欲出言挽留,就连忙转移话题道:“那我就不扰乱你的行程了,自行去和他们会和即可......”
“哎呀,糟了!”
谁知,董懂一听此言,面色立时巨变地,顿足惊叫道——原来,打从昨夜到现在,他都一直没有回过“梅花客栈”,已是近一日、一夜,没有为朱振宇喂饭、松绑了。
“怎么了,董少侠?”
阿梨愕然说道。
“唉!这个,这个嘛......”
董懂唉声叹气,含糊其辞道:“因为......因为朱公子他总是吵闹着,非得跟我来见你,我不依,他就胡搅蛮缠、没完没了的,所以,我、我不得不把他,绑在了卧榻之上……”
“什么?!”
阿梨目瞪口呆道:“董少侠,你......”
“不过,我可没敢委屈了他!”
董懂急忙为自己辩白说道:“每日的三餐茶饭,我都顿顿亲手喂他,顺便还会替他松绑片刻,请他舒展筋骨、大小两解……”
“哦,那就好。”
阿梨很是不悦地,抬腿就走道:“董少侠,你别再说了,咱们赶紧回客栈放开他吧!有你引路,速度还能快一些。”
“好!”
董懂一边快步跟在她的身后,一边结结巴巴地,道出实情道:“但是、但是......打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分不出身来回客栈,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夜了……”
“啊?!那你还不快一些!”
阿梨闻言,不禁又惊又怒地加快了脚步,怨责他道:“朱公子他历来娇贵惯了,怕是经不住这么长久的委屈,莫要被你绑坏了才好哇!”
“是,是!咱们这就骑马回去,为他松绑!”
董懂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说道。接着,就和阿梨一同骑上了两匹他刚刚带来的骏马,向着客栈的方向扬鞭疾驰,心中暗自嘀咕不满道:“嘁,看她的这副形容啊,显然,是在乎那姓朱的很哪!唉!这不就是暴殄天物,老天瞎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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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什么味道,如此地恶心?!”
董懂甫一打开套间的房门,便有一股极其强烈的臊臭气息,扑面而来。阿梨不由得掩鼻惊叫道:“朱公子人在哪儿呢?”
“什么味道??那还用说吗?!这小子动弹不得,肯定是把大、小二急,都解在了榻上。那气味儿,还能好得了吗?!”
董懂心中明了,眼珠儿一转道:“嘿嘿嘿,他在卧室呢,独孤姑娘,我去请他出来!”就大步抢进了卧室,先把朱振宇口中的臭袜子取了出来,赔笑说道:“嘿嘿嘿,朱公子,您还好吧?得罪,得罪了!”
“阿梨姑娘,你别进来!你先出去好吗?!”
朱振宇既怒且窘,顾不上对他发作,先抻着脖子冲客厅嚷嚷说道。
“哦,那......那我先在门外相候,朱公子,请起身说话吧!”
阿梨不明所以地,转身出去道。
“姓董的,你这堆臭大便!……”
朱振宇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来,朝着董懂,怒吼说道。
“嘘,嘘!!”
董懂竖起了手指,低声制止他道:“朱公子,您先消消气,别这么大声嘛!难道你是想让独孤姑娘知道,你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屎尿堆儿里吗?”
“你,你!姓董的,你和我上辈子,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哪!!”
朱振宇只气得浑身发抖,但确实生怕阿梨听见,便咬牙切齿地,小声喝斥董懂道:“这笔帐啊,咱们以后再算!!你还不快替我解开绳子,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是、是,小的遵命!”
董懂自知理亏,连忙点头哈腰、快手快脚地为他松了绑,又捏着鼻子,替他揉胳膊、搓腿儿,活络经脉。
“你给我躲一边儿去,用不着你献这个殷勤!”
朱振宇一巴掌远远地推开了他,自己脱去了外衣,急躁说道:“你赶紧张罗给我沐浴,才是正经!我总得弄得清爽、干净了才能出去,见阿梨姑娘吧?”
“哎,是、是,好嘞!”
董懂此际,正是对他百依百顺的时候儿,立马儿就吩咐下去道:“小二、小二!你快进来,收拾一下儿!”
“八爷,您看.....这!......”
那小二见内室的卧榻,被朱振宇弄得一塌糊涂、臭气熏天,便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极为不乐道。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朱公子可是咱们老大请来的贵客,都怪你照顾不周,让他如此的狼狈,小心我去告诉老大,把你也打成这样儿!”
董懂只好自掏腰包儿,拿出了一张飞钱,塞进了他的手里,栽赃嫁祸道:“快收拾、收拾,拿洗澡水、买新衣服去!”
“嘁,他不是你绑起来的吗?!怎么,成了我的罪过了呢?好吧,你官儿大,你说了算,行了吧?!”
那小二乃是他们帮的子弟帮众,自是不敢和董懂争辩,暗自嘀咕着收起了飞钱,假笑赔罪道:“是,八爷恕罪,朱公子恕罪!有劳两位在帮主的面前,替我多多地遮掩几句——两位稍候,小的即刻就回。”
那小二如此言毕,强忍着恶心,把包着污物的被褥和朱振宇的长袍、上衣,卷成了一卷儿,抱了出去;紧接着,又和其他的小二抬了好几大桶的热水进来,让朱振宇清洗了数遍,然后,再去成衣铺子里,买回了一整套的衣饰、鞋袜,一时之间,只忙得里出外进的,人仰马翻,脚下生风。
“哼!这么大的人了,还便溺在卧榻之上,又脏、又臭的,真是添乱!”
阿梨站在门外瞧着,心中十分的纳闷儿,可又不便开口询问,直到那店小二手中提着朱振宇刚刚换下来的脏裤子出来,嘴里头这么抱怨着,这才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尴尬、不满道:“嗐,难为朱公子了!董少侠他也太小心眼儿了,即便是朱公子之前,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那也不该,如此地折磨人哪!”
“怎么样,朱公子,水还够热吧??”
董懂呆在卧室之内,侍奉着朱振宇沐浴,见他的身上被绳索绑缚过的地方,痕迹宛然、乌青涨紫,也知道自己此番做得太过了,便不住地赔着笑脸,小心翼翼道:“不热的话,就让小二再拿一些烫的进来。”
“滚!”
朱振宇怒气冲天道:“已经这么热的水了,你还要再加烫的,是想把我活活儿地烫死吗?我这是在洗澡,不是乡下备年货、烫猪头!!”
“嘿嘿嘿,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董懂嘿嘿赔笑着,心中却是另有一番想头儿道:“欸,你别说,这么白白胖胖的一大堆肥肉,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面,还真是像过年煮的山货!”于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哈哈哈哈哈!”
“闭嘴!你这堆臭狗屎,你还有脸儿笑!”
朱振宇“啪”的一下儿,打在了水上,怒瞪他道:“你笑什么?!”
“不,没、没什么。”
董懂很是嫌弃地运用轻功,躲开了四溅的水花儿,连忙收敛起了笑意,极为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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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们这里的小二啊,眼光太差,毫无审美可言,”
朱振宇急忙洗干净了身体,换上了崭新的衣物,来到客厅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大发牢骚道:“本公子固然不喜欢穿着华丽的衣物,可他买的这一身儿,也太难看了吧?!”
“嘁,假如衣服能开口说话,还会嫌你难看呢!”
董懂暗中撇嘴一笑,言不由衷道:“是、是,委屈您了,朱大爷——要不,我出去再给您买一身儿去?”
“算了!将就一下儿吧,别让阿梨姑娘等久了。”
朱振宇摆手说着,又在房间之内,四处闻了又闻道:“诶呀!这里的气息还是十分的污浊,莫要熏坏了阿梨姑娘,咱们得另换一个地方儿才行啊!”
“哟,你们二位,倒真是互疼互爱,情投意合呀!”
董懂心中嘲笑不已地,点头说道:“是,谨遵法旨——朱大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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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子,你没事吧?!”
三个人另外开了一个房间,一起在桌子之旁坐了下来,阿梨将自己的衣物包裹,先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上下打量了朱振宇几眼,见他的精神略显委顿,行动也颇为迟缓,便很是担心地说道。
“不,没什么,我好得很,你莫担心!”
朱振宇听她软语相询,心中一甜,浑然忘记了董懂的存在,连忙欢喜说道:“你呢,这两天累不累,没受伤吧,阿梨姑娘?”
“哦,那就好,我也没事。”
阿梨这才放下心来地,微微一笑道:“甄前辈他们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咱们再继续逗留在此,也只是徒增累赘。本来我是想和你商量,明天便即启程,但你如今身体受损,不如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不必了,阿梨姑娘,咱们现在就走!”
朱振宇恨不得马上就带着阿梨,离开董懂这个讨厌鬼,闻言立刻起身道。但随即,又腿脚儿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道:“哎呦!我的头......好晕哪!怎么这么多星星啊!”
“朱公子,朱公子!你别逞强了,快歇一歇吧!”
阿梨急忙阻止他道:“董少侠,麻烦您请个大夫来吧!”
“呃......,我看哪,大夫就不用请了,朱公子他,多半啊......是饿的!”
董懂满脸歉意地说着,慌忙跑去开门,召唤说道:“小二,小二!快拿饭菜来!”
“滚!有你这堆臭大便杵在眼前,我什么都吃不下!”
朱振宇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对着阿梨说道:“阿梨姑娘,咱们还是换一间客栈住吧,这里妖魔鬼怪太多,住着晦气!!”
“朱公子,不得无礼!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你和董少侠只是一点儿小小的过节,彼此一笑释怀便是,大家仍然还是朋友!”
阿梨连忙劝说他道:“再说了,你身为大家公子,谈吐,还是得文雅一些的为宜。”
“我呸,朋友个屁呀!!”
朱振宇听她处处维护着董懂,心中又气又妒,更加恼火道:“对着这种大粪汤,我还文雅个屎呀!你爱和臭大便交朋友,就自己守着他好了,老子可不稀罕,和烂狗屎呆在一起!”言毕,百般挣扎着,又要站起身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
阿梨见自己不劝还罢了,一劝之下,这小子居然更加污秽得不堪入耳,知道此人一旦犯起浑来,那就无理可讲,只得嗔着脸,恼怒说道。
“朱公子,请勿动!今日之事,都是在下的罪过,在下自动消失就是。”
董懂见状,便很是识趣地,施礼而退道:“饭菜即刻便到,两位请慢用。独孤姑娘,左侧的房间,已经为你备好,两位想住多久都可以。哦,还有,你的香囊,一直就挂在飞雪的身上。今日我先告退了,明天一早儿,再来谢罪。”
“快走!明天,也不必再来了!”
朱振宇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壶,扔向了他道。
“董少侠慢走,咱们明日再会。”
阿梨急忙伸手截住了那只茶壶,放回了原处,起身拱手说道。
“阿梨姑娘,你要是再敢见他,那我就绝食,饿死算了!!”
朱振宇妒恨交加地趴在了桌子上,半真半假道:“哎呦,哎呦喂!!我的眼里,怎么全是金星儿啊!......”
“怎么,朱公子,你当真不吃吗??”
阿梨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将近日从未离身的另外两只包裹,也放在了椅子上,又面对着小二才刚送进来的一大桌子美食,手捧着饭碗,用力一吸鼻子,悠然说道:“唷,好香啊!这不是有人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吗?嗯,还有羊腿儿、太白鸭,董少侠真是太客气了——那你就自己饿着吧,我先吃了......”
“欸,等等——”
本来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朱振宇,哪儿还经得起,这种色、香、“音”的诱惑,连忙坐起来,自找台阶儿道:“董懂那个小娘们儿,哪儿有这么好心哪,别是在肉里下了毒吧?来,我先为你尝尝看!”说着,一口就干掉了大半个狮子头道:“嗯,还行!好像......没毒!阿梨姑娘,你也吃吧!”
“哦,是吗?!”
阿梨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为他夹菜说道:“那你再尝尝看,这两盘儿羊腿和鸭肉,有没有下毒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