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麻烦你帮我请一位信使,将这两封加急的信件,送到渤海国朱府,作为回报,可向她们收取十倍的酬劳。”
是夜,阿梨带着飞雪,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入住之后,分别给铁凤凰和顾流苏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小二说道:“另外这十文钱,是你的辛苦钱,多谢了。”
“是,小的遵命。”
“铁总管收信之后,定会迅速通知顾大爷他们,并亲自赶来‘押’他回府,那我就彻底解脱了。”
店小二走后,阿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放下肩上的包裹,忽然一愣道:“呀!我怎么忘了,我这里还有一只替他保管的包裹呢!是不是应该送去董少侠那里呢?”
阿梨一面这么打算着,一面又想起了朱振宇托管包裹之际的言辞,便随手打开来一看,吓了一跳道:“呀!‘猪一只’这个疯子,怎么会把这么一大笔钱财,随身携带呢?!这是......他的体己钱吗?但这笔数字,实在是太巨大了,若是交给董少侠保管,不等铁总管赶到,他们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阿梨稍一思忖,就连忙重新系好了包裹,和另一只包裹一起放到了枕边,暗自想道:“还是先存放在我这里,等以后,和飞雪一并归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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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阿梨骑着飞雪,已经越过了济南郡府的边界,进入了东莱境内。途中暂住在“长风客栈”之时,心境自是与上次的大有不同,个中滋味,实难言表。
唐时的东莱守捉,其管辖范围,大约从山东省的济南市往西,一直到海岸线一带。彼时的山东东部,经济极其的落后,官道基本不通,很多地方都是十分难走的山路。阿梨时常需得牵着飞雪,缓慢爬山而行,心内计算着日期,甚是焦急。
“站住,不许动!”
“再敢试图逃脱,小心刀剑无眼!”
......
这一天上午,阿梨依照着独孤远峰画图指示的方向,正在一座陡峭的山林之间,牵着飞雪爬坡,忽听前方喊声震天,有许多人一齐叫嚷不休道。
阿梨心中奇怪,连忙牵马过去一瞧,只见一大群持刀带剑的江湖人士,把眼前的山路围得严严实实,而被困在中间的,则是两男一女(百合花),和两个八、九岁的男童。
“咦,可是山贼打劫吗?!”
阿梨诧异地思忖着,便见那些拦路者,一个个儿穿戴不俗、面带正气,很不像是坏人或者强盗的样子;而被困住的那五个人,则衣着褴褛、面带菜色,也着实是不似,有什么抢头儿的豪阔之辈。
“看他们双方的架势,多半是在了断私仇。”
阿梨暗道:“我未知首尾,不可胡乱干涉,还是绕路而行吧!”便掉转了马头,想要另寻小径,绕行而过。
“下流,不知廉耻!!”
“真是臭不要脸,有伤风化!我看哪,不如架起火堆,烧死算了!”
“对,烧死他们,省得败坏了伦理纲常!”
拦路的那一伙人,先前听到马蹄声响,全都扭头看向了阿梨的身上,眼中颇多戒备之色,此时见她无意涉足其中,也就都放下心来,对着被困的五人,继续怒骂说道。
“烧死?!不知他们犯下了什么罪过,居然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处罚!”
阿梨心中一惊道:“可就算是大人们罪孽深重,非杀不可,那两个孩子,总是无辜的吧?这些人的口气,是不是......太过残暴了?此事,我不能不管。”于是,牵马驻足在远处,遥遥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喂,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走?!”
那一伙人当中,有一名三十余岁的半秃壮汉,见阿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高声呵斥她道。
“哦,抱歉,诸位,打扰了。”
阿梨索性牵着飞雪,走回去了十几步,抱拳施礼道:“小女子急着赶路,借过,借过!”
“滚你的!小丫头片子,你眼睛瞎了吗?!”
那壮汉颇感意外道:“没瞧见大爷们,有正事要办吗?你赶紧绕道而行吧!”
“哦,这样儿啊......”
阿梨不为所动地,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急——有请诸位尽管继续,我呢,就在站这里恭候着,等你们把事情办完了,再接着赶路不迟。”
“哎——何西老弟,稍安勿躁,休要动怒。”
那壮汉两只眼睛一瞪,刚要大发脾气,紧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茄子花),便正色劝阻他道:“只要这位小姑娘,无心妨碍咱们行事,就站在那里旁观,有什么打紧的?咱们这是在铲除淫邪之辈,扶正世风,多一个人旁观,也就多扬一份正气!”
“是,苏门主言之有理,小弟自然遵从。”
那何西似是十分尊重这位妇人,连连点头说着,转过脸来,大模厮样地对着阿梨,示威一般地,晃了一晃拳头道:“小丫头,你看归看,可不许胡乱搭茬儿——如若不然,小心我何西的铁拳,不留情面!”
“哦,是吗??那咱们,且先看着罢了。”
阿梨一个翻身,骑到了飞雪的背上,以便视野能够穿越众人,直视圈内,淡然一笑道。
“嗯?!......”
那何西一怔,正欲挥拳发作,他的妻子(荞麦花)便站在另一边儿,轻轻一拉他的袖子道:“嘘——静听总门主的发话!”
“嗯哼!”
那位总门主,显然乃是这群人的头领,只听他一声咳嗽,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一齐向他望去。
“你们这三个无耻的淫贱之徒,现在已经被我十二联盟的正义之师团团围住,不要再枉做挣扎了,立刻束手就擒吧!”
那总门主往前踏了一步,站在中间的五人面前,沉声喝道。
“这位大侠,所言差矣!我们一家五口,都是良善子弟,实在是担不起这‘淫贱’二字。”
那五人当中的三名成年人,各自背负着一个轻便的包裹,张开了臂膀,虚为环形,把两名男童护在了中间。其中一名须发斑白的老年男子,冲着那位总门主朗声说道:“更何况,我们全家大小,和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要苦苦地追赶,不依不饶呢?!”
“咦,他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呢?”
此人一开口说话,阿梨的心中,顿时有些疑惑了起来道。但细细地打量着他甚是沧桑的面目,一时之间,又辨认不出他究竟是谁。
“我呸!你们这三个臭不要脸的狗男女,也好意思,自称是良善子弟!”
那总门主冷哼了一声,未及开口,便被何西抢先唾骂道。
“嗯哼!”
“我说何兄弟,咱们总门主还没开口呢,你抢的什么风头儿啊?正所谓:‘长幼尊卑,先后有序’,这点子道理,你都不懂吗?!”
那总门主横了何西一眼,再次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很有几分不悦之色。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书生打扮的长须中年男子,便对何西训斥说道:“你要是真的不懂呢,我秦棋画不才,倒是还颇可为你指正一二。怕就怕你乃是明知故犯,全没把总门主,放在眼里。”
秦棋画的这一番话语,大有挑拨之意,那总门主听了,果然又横了何西一眼,其脸上的不满之色,越发明显。
“噢,总门主,都是我做兄弟的莽撞,一时义愤之下,大意忘形了。”
何西这才恍然惊觉地,向那总门主抱拳致歉道:“失礼之处,还请总门主勿怪。”
“是啊,总门主,外子实为无心之失,请您见谅。”
何西的妻子,也是急忙施礼说道:“外子素来敬您有如兄长,事事唯您马首是瞻,关于这一点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苏门主,您说呢?”
“是啊,总门主,何兄弟的为人呢,的确是鲁莽、冲动了少许,但却向来对你忠心不二,此一节,我苏紫衣敢以性命作保。”
那位姓苏的门主,听她如此的说法儿,分明是想要自己出面,代为缓解矛盾,就上前了半步,冲着那总门主,含笑说道。
“是啊,是啊!”
“对,苏门主说得没错儿!”
“苏门主言重了。”
这位苏紫衣,似乎颇有威望,经她这么一劝,不仅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就连那总门主的面色,也是立即缓和了下来,含笑说道:“何兄弟只是心直口快了几分,又没犯下什么大错儿,我龙中俊岂会如此的小肚鸡肠,和他认真计较呢?”
“多谢总门主大人大量,明辨是非!”
何西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笑得,如同如一朵假花儿的一般道:“我何西此生,能够追随在您的左右,真是天大的福气呀!”
“嗯......”
“哼!”
那龙中俊甚是自得,负手挺胸而立,含笑不语。秦棋画却是撇了一撇嘴角儿,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道。
“总门主自是一向胸怀坦荡、明辨是非的,怎奈身边,却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时时出言挑拨,所以,咱们联盟当中,总是是非不断,纷争迭起。”
此时,却另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苏紫衣的身畔,冷冷地插话儿说道:“此宵小不除,那咱们联盟,便永无宁日!”
“看来,这位龙中俊,乃是他们十二联盟的总门主,余者呢,便是其他的分门主和门徒了。”
阿梨心中好笑道:“他们名为‘联盟’,相互之间,却是勾心斗角得厉害,攻讦营私,颇为不睦。”
“苍尔,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为什么非得恶语中伤地,诋毁秦某?!”
秦棋画闻言大怒,挺身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说道。
“哈!秦门主,你好不容易,才在总门主的大力举荐之下,刚刚当上了青环门的门主,怎么还是没有改掉,谈吐粗鄙的老毛病啊?这可不是一门之主,应当具备的风范吧?!”
那苍尔“哈”的一声,淡然说道:“再说了,苍某只是说总门主的身边,有一个宵小之辈,却并没有指出具体是谁,你这么火烧屁股般地跳脚大骂,岂不是自己抢着要认吗??”
“姓苍的!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字字句句,含沙射影,矛头尽都指向了你秦爷爷,我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秦棋画只气得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道:“秦某知道,咱们联盟之内,有许多人都对秦某不忿,不过,那无非是落选失意,发几句牢骚而已。可你姓苍的,早已是山石门的两位门主之一,还要这么三番四次地当众羞辱我,到底是落选人之中,有你的相好儿呢,还是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儿来?”
“唉!这个秦棋画呀,才干的确是出众,然则心胸狭隘,睚眦立报,一点儿涵养也无,半分人缘儿,都不曾积下。”
秦棋画的这几句粗话,听得众人大为皱眉,几个年轻的女门徒,更是纷纷地低下头去,羞红了脸颊,龙中俊暗自后悔不迭道:“我若再继续护着他,定会招致众人不满。”遂连忙开口,斥责他道:“秦门主,请你自重身份,勿再满嘴胡吣!”
“总门主,这明明就是他姓苍的挑衅在先,难道我就该闷着头儿,吃哑巴亏了吗?!”
秦棋画大感委屈地,忿忿说道:“我秦棋画又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他苍老婆子,想捏就捏!”
“哈哈哈!”
众人听了,皆都暗自好笑,更有一、两个位份较低的门徒,忍不住“哈”的一下儿,笑出声来——
原来,在他们十二联盟当中的山石门,历来并设有两位门主,目前在任的,一为苏紫衣,一为苍尔,那苏紫衣的性格,外柔内刚、八面玲珑,门内的事务,多半由她来处置。而苍尔的为人,就有失圆滑之道,个性又好妒生嫉,时常唠叨有如六十老妪,私下里有一个浑号儿,就叫作“苍老婆子”。
“姓秦的!咱们江湖有言:‘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儿’——你、我同为门主,你在众人的面前如此行事,还有半点儿道义可言吗?!”
苍尔一听,顿时暴跳如雷道:“总门主,老苍今日在您的座下颜面尽失,万万没脸,再接着呆下去了。就此向总门主请辞,退位让贤了!但这口浊气,却不能就这么白白地咽下,还请您秉持公道,当场做出一个决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