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刘这边离开的糜竺,再次回到了书房,找到了糜家家主糜哲,并把和曹刘聊过的内容都说了一遍。糜哲听完之后,沉思了很久,糜竺并没有着急,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候。
糜竺很了解自己的父亲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当年还未接任家主时,多次跟着自己船队远航他国,也是经历过风雨和生死的人,可当上家主以后,慢慢得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特别是这次船队的损失,对父亲刺激很大,因为这是他接任家主之后,唯一一次做出的冒险决定,结果损惨重。
就在糜竺觉得父亲一时半刻做不出决定,准备起身离开时,糜哲看向了糜竺,并示意他坐下,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子仲,为父而立之前,一直醉心于在外奔波闯荡,三十岁接任家主,三十过半才有了你。从我接手糜家之后,遵循祖训守业持重为主,其实为父不喜功名,不爱经商,我如你这般大时,梦想是走遍天下,做一方游侠。
为父知道你也不不喜经商,可你却是有着比为父更好的经商天赋,你看人很准,同样容易轻信于人,虽然糜家这几年经历不少磨难,但我糜家之家资,那怕到你孙辈的孙辈,也是花不完的。
之前你提出的开辟向东的海贸经商,其实成功与非,并没有那么重要。为父并未阻止,是因为近些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糜家早晚是要交到你的手中的,能通过这次历练,让你快速成长起来,才是我所想要的。
这个曹刘,我看不透,他跟你说的话,看是无可挑剔,但只是止于表面,特别是他提出的让你去当平郭县令一事,如果我们只是商业上的合作关系,那还没什么,可你有没想过,你一旦去了他郡下为官,那我们糜家就算和他曹刘站到了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身为糜家家主,我那怕放弃这次合作的机会,我也不想牵扯过深,这也是我们糜家,这么多年,历经几代,平稳发展的,逐步成为徐州几大世家之一的关键所在。
不过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有什么就说什么。”
糜竺还是头一次听父亲说起他少年时的梦想,平时的父亲和蔼,但也非常严肃,只有对小妹,会有些笑脸,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听到后面,糜竺觉得这次和曹刘的合作基本上告吹了,哪怕他心中不愿,也会听从父亲的决定,可父亲最后的一问,又是什么意思呢!糜竺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父亲,曹刘所说,我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如果想真正知道他的想法,应该要真正的彼此信任才行,既然父亲您如此问了,那孩儿就实话实说了。
我确实很想去试一下,这个平郭县令的官职,为官也好,经商也好,孩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我所喜欢的,我从小衣食无忧,就像您说的那样,那怕我这一生无所作为,我们糜家的财富,也足够我,乃至我的孙辈挥霍一生。
我也并没有什么男儿志在四方的志向,孩儿只是觉得心中不平,为什么我们商贾出身,同为世家,还会低人一等。那些官也好,士子也好,百姓也好,工匠也好,不都是生而为人,为何有贵贱之分。如果上溯几代几十代,有什么区别吗?那怕高祖年轻时,也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无赖之人。
孩儿也是自小熟读经史子集,我想当官,我想有一天能坐到足够高的位置,也许那时候,我就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我知道我们糜家留下的祖训是不让糜家后人去追求高官之位,说是伴君如伴虎,不让我们轻易参与任何的党争,始终保持低调谨慎,并要未雨绸缪,所以我们在不少地方都是有基地的。
可是父亲,天竺那边的海外基地,还有合浦那边的基地,几乎就是在一夜间,十几年的心血就荡然无存了。海外还可以说,因为我们是外族之人,可合浦那边,还不是欺负我们不是本地人,是商贾世家,祖辈的教导,孩儿断不敢忘,但时局不同,我们糜家也要做出改变。
曹刘此人,孩儿也看不透,但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一样,虽然他是官,但他和我所有见过的官都不一样,他看我的眼神中,我从来没觉察到过一丝的轻视,也没有见过一丝的贪婪,不仅是我,他看待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无关出身,我有一种感觉,也许我想要找寻的答案,会在他那里得到。”
糜哲盯着糜竺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糜竺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并没让他思考为什么父亲会笑,糜哲已经开口说道:
“子仲,你真的长大了,为父已经不如你了,当年我也有过改变糜家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循规蹈矩,不敢轻易改变,我怕愧对祖辈历尽艰辛,为我们糜家创下的这份基业。
其实我和你一样,虽然第一次见这个曹刘,但是也觉得此人与众不同,不同在哪里,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这个人可以相信。这就是我作为家主身份,会感到害怕之处,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倒也没什么,但我身系整个糜家,这种感觉很可怕。
不过这个曹刘分析的一点都不错,如今的时局,恐怕以后将要再难太平,去年的黄巾之乱,咱们郯城御敌之时,为父也登上过城楼,虽然为父身体不能上阵杀敌,但家乡有难我等男儿怎可袖手旁观,可是当我站在城墙之上时,看到的那些黄巾贼人,哎!那些也都是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已。
如今西北又乱起,确实如同那曹刘分析的,未来的大汉毕竟内忧外患,可当今的朝廷和地方的官员,真的看不到什么希望,想那文景之治时,普通百姓之家都有三年余粮,民富则国安啊!我们商贾之家,也才能安心的经商赚钱。
如果天下真的大乱起来,我们糜家始终无法独善其身啊!如果海外的基地还在,那怕避祸海外也是一个选择,但这次天竺基地之祸,不但斩断了我们糜家一条退路,同时也给咱们提了一个醒,光有钱财是不够的,光靠钱财招募的人,也是不能绝对信任的。
既然我们无法置身事外,那为父的想法就是,还不如以身入局,这个曹刘,既然我们父子二人都觉得不凡,那我们糜家就押宝在他身上了。”
糜竺是怎么都没想到,从小到大,一向行事谨慎的父亲,会做出如此的决定,这可不是简单的商业上的合作,而是要将整个糜家都和曹刘绑定,这让他这个最喜欢达成合作的人,反倒有些迟疑了。
“呵呵~傻孩子,既然你以后要出任平郭县令了,那咱们就看看,这个曹刘会给你多大的权利,只要这次我们建立基地,投入足够的人力财力,再把那海船都造出来,哪怕赌错了,为父也有信心全身而退,还有咱们在徐州的根基,他曹刘也无法动摇不是。
我想只要你去了平郭上任,那以后会知道这个曹刘的真是想法的,而且造船和商业上的合作,我还真的不舍的拒绝。”
糜哲看糜竺的样子,就大概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还是补充说道。糜竺听完之后,也就不再多想了,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商定了一些和曹刘合作的细节后,就等明天再与曹刘商谈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