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建没受多少刑,就把真相都吐了个干净,苏培盛战战兢兢地把供词送到养心殿,皇上一目十行地看完,吐出一口鲜血,苏培盛赶忙上前扶住他。
“去,把那妖道,五马分尸!你亲自去永寿宫,把毓贵妃和六贝子接出来,不必在禁足......咳咳咳......”
话未说完,皇上又吐了一口血,眼睛一闭,晕了过去,苏培盛赶紧将皇上扶到床上躺下,又忙不迭去请太医。
沈眉庄带着弘曜赶到养心殿时,卫临和一众太医正在商讨皇上的病情。先前的三天时间里,整个太医院都在研究那丹药的成分,玄建最开始拿给皇上的那批丹药已经吃完了,无从查起,后来的丹药里,有一些是用名贵药材混着大量依兰花以及朱砂制成,还有一些混了不少罂粟进去。
依兰花和朱砂损伤了皇上的脏腑,罂粟又致使皇上染上了大烟,到如今,皇上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便是拼上整个太医院,也不过是帮他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皇上醒来时,弘曜跪在他床前哭得眼眶通红,沈眉庄和敬贵妃也在一旁守着,一见他醒来,赶紧站起身:“皇上醒了?可有什么不适的?苏公公,快叫卫太医过来!”
皇上心中五味杂陈,沈眉庄和弘曜,先是在这些年的相处中,逐渐让他产生了依赖和珍视;这一年来,他又因自己的多疑和不甘心生出忌惮,将他们母子远远推开,一再冷落,甚至处罚他们。
可如今他们看着自己,眼里却只有关心和难过,连半分怨怼也无。
“咳咳咳......”
弘曜赶紧将帕子递过去,又拍拍皇上的背,给他顺气,帕子上一片鲜红,弘曜又是眼眶一酸:“皇阿玛......”
皇上叹了口气,摸了摸弘曜的头:“这一年来,有没有认真念书?”
弘曜连连点头:“于学业,儿臣绝没有丝毫懈怠,皇阿玛都许久没有考校儿臣的功课了,皇阿玛快将身子养好,儿臣将这一年学的东西都说给皇阿玛听!”
皇上觉得自己眼眶都有些泛酸了:“好,好孩子,等皇阿玛身子好一些,就带你去上朝。”
他又看向沈眉庄和敬贵妃:“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二人了。”
敬贵妃见他一直看着沈眉庄,柔声道:“这都是臣妾的职责,哪来的委屈?皇上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呢,不如臣妾去御膳房看看,叫他们做些好克化的吃食送来。”
“你去吧。”
敬贵妃走后,皇上道:“眉儿,一年来,你受了许多委屈吧?”
“臣妾不委屈,”沈眉庄走到床边坐下,“臣妾就是担心皇上。”
皇上将他们母子的手一起放到自己掌心,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几分后悔。
可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他必须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否则才真的成了大清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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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抽大烟已经成瘾了,这东西并不好戒,况且皇上如今早已不是年轻人,他快六十了,身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意志力也早没有从前坚定了。
沈眉庄整日整日的陪着他,弘曜每日一下学就赶来养心殿,陪着皇上一同克服烟瘾,卫临说了,就算不能彻底戒掉,至少也少抽些,否则身子会彻底垮掉的。
被烟瘾折磨时,皇上会将床帐拉上,独自呆在里面,可烟瘾真正犯起来,他也是精神恍惚的,沈眉庄和弘曜的手臂上次次都会添一些抓伤或是咬伤,但每次他熬过来,减少了抽大烟的量时,他们母子总是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说一大堆夸赞的话。
皇上看着弘曜眼底的青黑,看着沈眉庄越来越清瘦的身影,看着他们母子一日日陪自己熬着,为自己每一次减少大烟的量而开心,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
“朕想着,也是时候给弘曜先定个福晋了,弘曜年岁尚小,成婚还不急,但他的福晋将来曜掌管六宫,得先培养着。”
沈眉庄眼眶又红了:“皇上......”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听朕的吧,朕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了,若能亲自为弘曜指婚,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皇上选得很认真,他把送上来的名册都看了个遍,又将满军上三旗的适龄女子查了给干干净净,最后筛选出西林觉罗氏,鄂尔泰的幼女和佟佳氏,佟国维的曾孙女。
对比来对比去,最后定下了西林觉罗氏的格格,十一岁,名为西林觉罗乌那希。鄂尔泰是皇上的宠臣,如今任云贵总督、兼辖广西,乌那希是他最小的女儿,极其受宠,皇上这是在为弘曜拉拢势力。
皇上状态好些的时候,亲自召见了鄂尔泰、张廷玉和年希尧,密谈了何事,无人知晓,但他们走后,皇上连下几道圣旨。
第一道,是将毓贵妃晋为皇贵妃、六贝子封为太子;
紧接着便是西林觉罗氏抬入满军镶黄旗,封西林觉罗乌那希为太子妃,派教习姑姑前去教导,二人的婚期尚未定下;
除此之外还定下了钮祜禄讷亲的嫡次女琪娜、张廷玉的嫡孙女张静姝为庶福晋,这两家只是送了口谕去,因着孩子们年龄都还小,入府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第三道圣旨,在前朝砸起了巨大的水花。
皇上为年羹尧翻案,其收受贿赂、结交党羽、嚣张跋扈……皆为事实,不可更改,可当年敦亲王谋逆一事,他并未参与。年羹尧的亲眷统统从宁古塔召回京城,其次子年兴封为最末等的奉恩将军,以示安抚。
虽然未曾将全部罪责翻案,可“逆贼”一词得以从年羹尧身上摘下,还是由皇上亲自下旨,年希尧已经知足了。
他这个二弟,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结党营私都是事实,无法改变。
可他的二弟,也确实是个响当当的大将军,谋逆的罪名,不该落在他身上。
况且皇上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要他和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在来日新帝登基后,做好辅政大臣。
做完这些,皇上又急召岳钟琪回京,他单独把弘曜叫去了御书房,交代他如何行事。
本就有意投靠太子的岳钟琪,一路上还在想如何找机会接触太子,谁知刚到京城就被皇上下了大狱,在狱中受了几日的煎熬,偏偏又拿不准是发生了什么事。
狱卒告诉他,皇上龙颜震怒,要流放他,是太子殿下劝住了皇上,现在前朝还在商讨对他的处置呢。
“岳将军,皇上也没有旨意说您犯了什么罪,但瞧着他那么生气,您是干什么了?”
岳钟琪眼神冷了下去,犯什么罪?他们兄妹之间见不得人的斗争,凭什么将自己牵扯进去?
若太子殿下真的救下他的性命,他岳钟琪,定然会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