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堰听了这句‘早去早回我在家中等你’,一瞬间突然就不想进宫了。
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仔细捏了好几下,舍不得放开。
“我不想进宫了。”
“为何啊?”秦宜真奇怪,“难道是因为松年不在,你若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将他喊回来就是了。”
“那会不会耽搁他与红缨啊?”程堰笑了笑问她。
秦宜真顿住了,想了想,她只能道:“要不我让红缨回来住两日,当是补偿他的。”
程堰笑出声来:“我说笑的,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松年回不回来,我才不管他呢,最好是早日把娘子娶回来,免得成日在我面前絮絮叨叨的,烦人。”
他这话说得尤其直白,秦宜真脸色微红,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踩他一脚,这屋里伺候的人都在呢,他就不能忍忍。
“舍不得也要去,早去早回就是了,快去。”
程堰无奈,拍了拍她的手,由着她将自己赶走。
他也懒得换衣裳,便坐了马车往皇宫驶去,待是面见了程太后,他便将程河去世的事情告知。
程太后听罢,恍惚了好一阵子,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按了按眉心,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是去岁三月的事情,过了一年孝期才来的秦都。”程堰语气平静,“这位三婶还说三叔遗愿便是给母亲拜祭,以求原谅,黄泉路远,他就不去见母亲了。”
程河大概是心中愧疚,没有颜面再去见明氏这个嫂子。
“臣已经答应了他。”
程河既然已经死了,那些恩义怨怼,也都散了吧。
程太后点点头:“既然是他的意愿,也好,下个月去拜祭的时候,便带上他们吧,对了,他们可曾为那老贼求情?”
程太后口中的老贼,自然便是承恩侯了。
“不曾。”程堰摇头,“一句都不曾提过,只是二姑家中倒是也出了一些事,听说是她男人赌了,家里快掀不开锅了,就想着让我为表兄安排一个差事。”
“你答应了?”
“未曾。”程堰垂了垂眼帘,“太后当初给他们两家钱财的时候,便已经说过,恩义已经了结,此生不必再相见,程家诸事,与你我已无关。”
“阿姐。”程堰突然喊了她一句。
程太后回神:“怎么了?”
“你说,我若是改姓明如何?若是改了姓明,便与程家再无瓜葛了。”
程太后眼睛一亮:“这想法倒是不错,姓眀,明堰,就很不错。”
程堰抿唇,竟然觉得有些轻松:“宜真也觉得好听。”
程太后又道:“若是本宫也改了如何?明扶摇?明扶摇....也好听。”
程太后闺名‘扶摇’,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
饶是当初她细小如微尘,如今也扶摇直上,站在这万人之巅。
明扶摇......
程太后是真的很心动,不过她想了想,又垂了垂眼帘,她如今已经是太后,贸然更改门第,恐怕是引发没必要的事端,而且纵然承恩侯对不起她,可祖父祖母向来对她不薄,便是看在那两位的面上,她也不好改了。
程太后心思千转,最终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想改姓,待下个月拜祭过后,本宫便说是母亲托梦,恨血脉香火无人继承,让你过继到明家,此后与程家无关就是了。”
“何需这般麻烦。”景安帝突然从隔间走了过来,“小舅若是要改姓,朕亲自下旨,赐小舅国姓,再封个王爵,如此一来,谁敢多言。”
“而且,若是如此,小舅既是我舅父也是叔父,不对,这还是姐夫呢,当真是完完全全的一家了。”
程堰听罢,连忙拒绝:“谢过陛下,只是对臣而言,若是能承母之姓,自然是最好的。”
“如此也好。”程太后赞同,景安帝想的挺美的,若是赐了程堰国姓,日后程堰便是皇族了,当与秦家共享这天下富贵。
只是也有危机,如今这世道,秦家能坐稳江山还不知多久,这个皇族,其实不做也罢。
景安帝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问程堰:“宜真阿姐怎么不陪你一起进宫?朕好些时候都没见到她了。”
“回陛下,公主有些惧热,这些日子等闲便不出门,不过她最近得了一个厨娘,做甜品吃食正新鲜着,天天就想着吃什么。”
“真的吗?”景安帝有些诧异,“宜真阿姐竟然有这个爱好?”
秦宜真是性子寡淡之人,对吃食没有特别要求,口味淡一些就好,若说在吃食上花费心思,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行,朕也得去看看,看看究竟是哪个厨娘,做的饭菜如何好吃。”
程太后轻咳了一声。
景安帝立刻看向他:“母后,儿臣想去看看宜真阿姐,您看行不行?”
景安帝虽然有几分沉稳老成,但到底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少年,有着少年人的脾性和好奇心,而且他成日呆在宫中,也早想去宫外看看了。
“那就跟你小舅一起去看看吧,记得,只准呆在平西侯府,宫里落锁之前要回来。”
“谢母后。”
于是景安帝高高兴兴地去换了一身常服,然后跟着程堰一同出宫。
在回平西侯府这一路上,景安帝十分的好奇,坐在马车车厢里,掀开车窗的帘子,不时地东看西望,似乎是对什么都好奇。
眼见街市旁有卖糖葫芦的,他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到什么,只得遗憾地放弃了。
程堰见他失落,便道:“平西侯府的厨娘也会做,一会儿便让她给你做一些,对了,陛下若是喜欢,还可以自己做?”
“自己做?”
“是啊,前日你宜真阿姐便做了,那厨娘熬好了糖浆,她将果子串成一串,然后沾了糖浆放在一边,等糖浆干了,便成了。”
他还吃了两颗,觉得甜得牙齿都酸了。
景安帝听罢很意动,搓搓手道:“那朕一定要试试,不过小舅,你可千万别告诉母后,母后若是知晓了,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了。”
程堰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景安帝的脑袋,而后两人都愣了愣。
程堰比景安帝大上一轮,程堰二十四,景安帝才十二,景安帝小时候,程堰带着他的时间不少,舅甥之间也很亲近。
只是后来,景安帝做了皇帝,程堰为臣子,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君臣之别,再也不复当初亲近了。
景安帝眨了眨眼,眼中有了一些委屈:“小舅,你是不是也只把我当作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