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升起,与寒冷的空气相遇,形成一团团白雾,缓缓散开。
又是这样的天气,和当年她来京都时,一模一样。
刚到京都地界,就有人带路。
莲子还以为会从亲王府后门进去。
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们一路来到,城郊的一座宅子。
一个人影负手而立,正在看着檐上的积雪。
长欢上前行礼:“参见王爷。”
话音悠悠,许久他也回神。
长欢随他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有。
灰蒙蒙的天,连呼吸都有一种颗粒感。
终于,他慢慢转身,扶起长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喊我公子。”
他顿了一下,点评道:“温柔得像微风轻拂......”
“长欢不敢。”
低眉顺目,极尽谦卑。
莲子在一旁留意,公子贴身侍卫韩烈的动态。
她心里总是有不安之感。
越靠近京都,越是强烈。
司马琰牵着长欢的胳膊,“走,天冷,进屋说。”
长欢顺从地走进内室。
“给你准备的房间,喜欢吗?”
闻言,长欢环顾四周,倒是个标准的女子闺房。
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怕长欢多想,他解释道:
“这次来京都,要住上一段时间,怕你不习惯。”
“王爷安排的,自然是好的。”
原本想去陆远青给她的另一座宅子的,现在也是去不成了。
长欢这话是真心还是违心,他并不纠结。
“身上的伤好了吗?”
难得的关心,让长欢有些毛骨悚然。
“无碍了。长欢在此叩谢王爷救命之恩。”
要不是司马琰派人去寻,那天她真的就交代在崖底了。
长欢说着果断地跪下去。
司马琰没有阻止她,坦然接受了她的谢意。
“在凉州如何?”
“一切都好。”
明明是句句关心,长欢内心还是冰冷一片。
“蓁蓁呢?”
长欢不信他没得到消息,却也如实回答:“被王樟延带走了......”
“哦,对,我想起来了.....”
他饶有兴致地说起:“王樟延对外认下了这个孩子。”
长欢慢慢抬起头,什么叫认下?
司马琰扫过长欢疑惑地神情:“你还不知?王蓁蓁记在王樟延名下,是他嫡女。”
王樟延.....竟然真得.......
长欢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仿佛被定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若是想拿捏自己,何必大张旗鼓地将蓁蓁的存在公之于众?
他是来真的。
司马琰将长欢的表情,尽收眼底。
“快起来,跪着做什么?”
长欢得了首肯,才支撑着起身。
“王爷召我回京有何吩咐?”
司马琰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的指节无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长欢和莲子身上扫过。
“没什么吩咐,许久不见,有些想你们了......”
他可不是真得想她们。
“王爷折煞了。”
长欢笑不达心:“王爷如今大权在握,哪有时间同属下说笑。”
他虽未明确表示,可也极为受用。
似乎是按功论赏一般,他问道:“长欢,你有什么计划?”
长欢不假思索:“我要接哥哥回京。”
为虞家正名......
司马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
王家宅子。
蓁蓁委屈巴巴地靠着王樟延的胳膊,捂着自己的脸。“我吃不下......”
“这个呢?”
王樟延挑起一块鱼肉,吹凉递到蓁蓁的嘴边。
小丫头皱巴着小脸,摇着头。
王樟延心疼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也吃不下。
“陈铮,山楂糕买回来了吗?”
“在这。”
桌上是各式各样的山楂糕、山楂卷,可以说是遍寻京都各家铺子,搜罗来的。
蓁蓁双手接过,“谢谢,先生。”
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怎么了?”
山楂糕也不好吃吗?
“吃块枣泥酥呢?”
浅浅之前的最爱。
蓁蓁不吃反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
“先生,肚肚痛。”
蓁蓁指着自己的肚子,眼泪大滴大滴地落着。
王樟延慌了神,“陈铮,快去寻杜神医。”
蓁蓁趴在先生的膝上,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
王樟延不觉得心就被揪了起来。
他哪有带孩子的经验啊?
唯一的那点,还是最近和蓁蓁相处下,培养出来的。
柏融是个男孩子,小时候也病过,不过两天就生龙活虎。
所以,他也不知道,小丫头该怎么照顾?
他将蓁蓁放到榻上,轻轻拍着她。
杜神医也是效率极高,一会功夫就被陈铮拽了过来。
“哎哟哟,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得散架......”
杜神医嘴上抱怨着,手里可一点没含糊。
王樟延起身见礼:“有劳神医帮忙。”
自从治好王樟延的腿,王樟延为他推荐过几个病人。
被迫无奈地,杜神医和他的关系也愈加密切。
杜神医似乎没想到,今天要看的是个玉雪可爱的娃娃。
他疑惑地望了王樟延一眼,好像在说:这娃娃是?
王樟延点了点头,认下蓁蓁。
杜神医眉毛一挑,何时出来个这么大的孩子?
王樟延面上焦急,仿佛在说:快别问了,治病要紧。
杜神医这才诊脉,王樟延在一旁絮叨起,蓁蓁这几日的症状。
从年岁,喜好,添衣,加食,再到夜里睡几个时辰,事无巨细。
杜神医心里暗想:确实用了心。
一番切脉,他怕打扰到神医,连呼吸都放轻了.....
“无事,水土不服而已。”
终于,王樟延如释重负地放下心。
“按这方子,调理几日就好。”
王樟延不再眉头紧锁,面上终于有了点喜色。
“多谢神医。”
突然想起来,王樟延又指了指脚下。
杜神医惊讶地发现,这孩子竟然是六指。
又端详了半晌,杜神医摇摇头:“虽是六指,但功能齐全,不碍事。”
“为何会有六指?”
这算是问到杜神医术业有专攻的点子上了.....
“可能是在母体的时候,受了刺激,发育不完全。”
“也可能当时有两个胎儿,另一个夭折,她命大活下来,却没有吸收好。”
害喜生子,果真是鬼门关。
王樟延听着,脑海里想象起长欢大着肚子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杜神医示意王樟延,借一步说话。
犹豫再三,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樟延的心又被提起:“是病情还有什么隐情吗?”
杜神医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不太厚道。
但本着大夫的医德,和王樟延之间的私交,他还是有必要说实话。
“这女娃娃是大人的血脉?”
王樟延沉默一下,杜神医更是觉得重任在肩。
必须得让他知道!
“虽和大人有几分相像,但实际年岁比大人所说的,要大出八九个月。”
杜神医心想:我这么说,他该懂了吧?
头顶是不是一片绿,他自己想吧。
王樟延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是剧烈的跳动。
蓁蓁实际是太平一年生人?
那就意味着,她不是浅浅和陆远青的孩子。
那她其实是?
——是浅浅和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