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王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一身华贵宫装将她衬得明艳动人。然而眼底那片乌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疲惫,远没有表面这般光鲜。
“陛下还在霏雪殿不肯离开?”
她抬起纤纤玉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修剪精致的指甲,对着不存在的灰尘轻轻一吹。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
林清毕恭毕敬地站在台下,将近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皇帝已在霏雪殿中滞留整整三天,不仅不理朝政,甚至不许旁人靠近。
王皇后听闻,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愤,冷哼道:“不过是个短命的宫妃,竟让陛下如此痴迷,成何体统!”
她狠狠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娘娘息怒。”
林清小心翼翼劝道,“陛下许是一时难以接受良妃娘娘的离世,相信再过段时日,必然会回心转意,与您重修旧好。”
“回心转意,重修旧好?”
王皇后冷笑,“他如今怕是恨透了本宫,若不是本宫背后有王家支撑,只怕早就被他废了!”想到那日在刑部,裴元凌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王皇后心中一阵发寒,随即又涌起一股不甘的怒火。
当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尽快怀上个孩子。
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诞下龙嗣,日后便能成为太后。
至于裴元凌的宠爱,已然无关紧要。
“娘娘莫要忧心。”
林清赔笑道,“王家乃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陛下纵然有心,也不能轻易撼动。眼下陆大人在前朝代掌朝政,诸事料理得还算妥当。若陛下再这般沉湎哀恸,不理朝政,王家必定还有翻身之机!”
王皇后闻言,美眸轻眯了眯:“这陆知珩确实有些头脑,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棘手。”
眼下裴元凌不理朝政,王家自然无法将王静仪送进宫来,自己这皇后之位,暂且还算安稳。且乔清音这一死,对她而言最大的阻碍也没了。
想到这儿,王皇后心中的积郁总算消散了些许。
另一边,霏雪殿内。
裴元凌满脸胡茬,怀抱着楚清音先前穿过的衣物,眼睑低垂,形如行尸走肉,愈发憔悴。
“陛下,您已经三天未进食了,多少吃些吧。”陈忠良端着好克化的膳食,苦苦相劝。
裴元凌充耳不闻,只是喃喃自语:“音音,你到底去了哪里?是朕错了,朕不该如此大意,让你陷入险境……”
他说着说着,又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楚清音常坐的榻上。
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一袭紫色宫装的明艳女子,正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
“陛下!”
陈忠良见裴元凌眼神迷离,身形摇晃,急忙上前搀扶。
裴元凌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大步冲向榻边,伸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影子。
可无论他如何牢牢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音音……”
裴元凌眸光黯淡,嗓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格外凄凉。
恰在此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从轩窗外跳了进来。
似乎被他方才的动静吓到,此刻浑身毛发倒竖,警惕地盯着他。
“小雪球?”
裴元凌瞳孔微颤,惊愕盯着眼前这只不断朝他哈气的小猫。
因着楚清音再次身死,它已多日无人照料,身上的毛发脏兮兮的,看着可怜极了。
“小雪球,你过来。”
裴元凌似乎恢复了一瞬的清明,缓缓放低身子。
平日里,他与小雪球相处的时光并不算少。
小雪球见他这般轻柔呼唤,也不由放松了警惕,竖起的毛发渐渐平复。
“喵呜……”
它呜咽了两声,终于缓缓走了过去,毛茸茸的脑袋还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脚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元凌将小雪球紧紧抱入怀中,忽然想起小雪球从前最爱粘着楚清音,而且自从楚清音借尸还魂后,最先认出楚清音的也是这小家伙。
说不定,它真能认出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到底是不是楚清音。
念及此处,裴元凌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当即便吩咐道:“陈忠良,快备轿辇,朕要去刑部!”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全然没了往日帝王的沉稳。
“陛下,您这……哎。”
陈忠良虽然担心陛下这般偏执,会让他更加痛苦,却也不敢违抗旨意,只能匆忙安排。
“是,奴才这就去。”
不多时,轿辇停在了停尸房外。
裴元凌抱着小雪球大步走进,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息和浓烈的焦糊味让他几欲作呕,但他强忍着,径直走向那具被认定是楚清音的焦黑尸体。
“小雪球,去,你仔细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你的主人。”
裴元凌将小雪球轻轻放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雪球却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浑身毛发再次竖起,发出凄厉的叫声,“喵!”
它拼命往裴元凌腿边躲,说什么也不肯靠近那具尸体。
见此情形,裴元凌心下大喜,却仍想让它再去确认。
“小雪球听话,你只去看一眼,告诉朕她并非你的主人,可好?”
可小雪球无论如何也不愿再靠近,它喵呜了好几声,不断往门外退去。
裴元凌见状,愈发笃定这具尸体不是楚清音的。
他记得从前,楚清音原身横死在冷宫时,只有小雪球呜咽着陪伴在她身边不肯离去。
若这具尸骸当真是楚清音的,它绝不可能如此惧怕。
“朕就知道音音没死,她肯定没死!”
裴元凌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阴森的偏殿内回荡,惊得守在一旁的侍卫和太监们面面相觑。
下一刻,他们便听到殿内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冷戾命令——
“传朕旨意,不惜一切代价,掘地三尺也要把良妃给朕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