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等他往外走几步,内室里侍奉的挽春却疾步出来。
“娘娘方才醒了一瞬。”
“什么!”隆运帝当即便往里走,林时明和陆予熙也急切的跟了上去。
内室里,几位太医拱手行礼,“陛下、两位殿下,娘娘方才忽然醒了过来,得知陛下在外面,却只说了一句话,便又睡了过去。”
隆运帝快步走到床头,拉住白筇竹的手,“为何又会睡去?”
太医解释,“臣等已为娘娘诊过脉了,是娘娘心有所想,才急急醒来嘱咐一句,至于又睡去,是因为身体还虚弱着,着实没有力气。等药效起来,一个时辰后娘娘才会彻底醒来。”
隆运帝死死盯着白筇竹苍白的脸,“梓童方才说了什么。”
挽春上前,“娘娘说,‘勿要扰乱陛下筹谋天下大事’。”
勿要扰乱陛下筹谋天下大事,白筇竹是早有察觉隆运帝的谋划,不愿为今日之事让隆运帝愤而杀人,一朝谋划皆成空。
也是,白筇竹虽郁结于心,却也是皇家挑选出来的国母,是隆运帝的枕边人,怎么会对隆运帝的计划分毫不知,毫无察觉呢。
隆运帝滚烫的眼泪砸到了和白筇竹交握的手上。
后面的陆予熙和林时明也双眼通红,心中悲切。
“此人恶毒至此,咱们便这么算了吗?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谁能咽下去。
隆运帝已经垂首良久。他一再问着自己,是不是当初直接将秦太后和秦氏一族杀干净,才是最干脆的结局。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这老妇只能被暗杀,不甘心让这老妇死后还可入皇室宗庙,被后人行礼祭祀。他对着那牌位跪不下去!
更不甘心将来还有人能仿照这老妇的手段欺辱皇嗣后代。
他不甘心,也知道白筇竹同样的不甘心。
只是,如今...
隆运帝缓缓抬头,又怔怔的看着白筇竹紧闭双眼的脸,梓童还能看到自己计成的那天吗?
“再等等,等梓童醒了,朕便告诉你们。”
他不想再与林时和独自谋划了,速度太慢。让陆予熙和林时明知道也并无不可。即便梓童可能依旧看不到那天,但能快一些,他都不愿再多等一天。
陆予熙怔然,“父皇?”
隆运帝深吸口气,擦干了眼泪,“梓童既然不愿影响大事,那便先不影响。太后此举确实挑不出毛病,咱们行动过多也只会落于下乘。但是朕依旧想先给她个教训。”
“太子妃,你去办吧。只要太后不出事,其余随你心意。”
林时明利落一礼,拉着陆予熙转身出了内室。
*
“赵磊。”
“奴才在。”
“主母有恙,那些妃妾不来侍疾守候,人都去哪了!”林时明罕见的神色冰冷,仿佛在战场上一般,“去,让所有人都过来,在凤仪宫外跪候赎罪,为母后祈福。”
“还有太后。就问问她,母后是她儿媳,是一国之母,她作为太后怎能不来?更别提母后今日是在她的场子里出的事,她这个主家不来,是等着朝野上下说她敢做不敢当,推卸责任吗?”
“奴才遵命。”
赵磊躬身一礼,招呼了几个内侍便疾步离去。
林时明则是转头看向陆予熙,“定王府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定王是先帝幼子。定王妃是母后的堂妹,借着母后的势嫁入了定王府,生有二子一女,嫡长子便是定王世子。除此之外,定王还有侧妃、妾室不少,庶女不说,庶子...也有将近十个。其余的我知道的便不多,我主要也只关注朝堂上的部分。”
定王妃借着皇后的名头在定王府无所顾忌,却回头便联合太后逼迫堂姐。不知这种歹毒之人,是如何有脸面在这世上活这么久的。
“那这定王世子,和另外两个嫡出的子女人品能力如何?”
陆予熙仔细回忆了一番,“我没在朝堂上见过他们。母后同定王妃关系不好,所以在后宫也没怎么见过。”
“不过定王府一向妻妾相争,互相迫害,也导致府上子嗣同样兄弟相残。定王府时不时就有些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不过每次母后想下旨申饬,外祖母都会被外祖父劝着,带叔外祖母一起进宫找母后求情。”
林时明轻哼,“这么说的话,定王府上是一个好人都没有了?”
“只听母后提起过一个姬妾之子,说是难得的歹竹窝里出好笋。不过他出身低微,总是会被定王妃压制。”
林时明点头,心里大致有了数。他抬手叫来敛秋,“敛秋姑姑,同我说说今日定王妃都说了些什么。”
敛秋极为愤慨,“定王妃说娘娘失了华悯太子是报应。是娘娘抢了自家姐妹的荣光所积的恶。她还说自己二子一女甚是圆满,娘娘却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可见无福,当初本就不该入了东宫。”
“此外,她还听着不知哪里来的传闻,与娘娘细说华悯太子死的如何凄惨、痛苦。想来必定是太后教授。”
“她如此妄言华悯太子之事,就不怕母后气急,赐死她吗?”
敛秋垂眸,“想来是定王妃自觉有伯父相帮,总会觉得娘娘不能把她如何,所以便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更别提今日她还是与太后同盟。”
“好。”林时明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姑姑先回去看顾母后吧,我这里没事了。”
敛秋深福一礼,无声退下。
陆予熙侧头,“你准备做什么?”
林时明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等着看便是。”
主谋的太后、旁观的妃子、还有帮凶定王妃,今日我必定让她们付出代价!
*
两刻钟之后,众妃陆续到达凤仪宫。
但林时明并没有急着出去见她们,而是又等了一刻钟,直到秦太后乘着御辇缓缓而至,林时明才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大步流星出了正殿。
秦太后并未下御辇,就坐在那里傲然的看着快步过来的林时明。
“太子妃,不知这妃子们都犯了何事,竟让你都罚着跪在这里?”
林时明随意拱了拱手便算见礼,“太后也做过皇后,想必该明白婢妾之责,在于开枝散叶,侍奉主君主母。眼下母后身体有恙,让她们在此守候祝祷,是她们的荣幸。”
“更何况本宫听闻,这些人今日对主母被人逼迫至吐血之事视而不见。主辱臣死,没把她们一并赐了白绫鸩酒,已经是为了给母后积福而法外开恩了。现在让她们跪一跪又算什么?”
“殿下怎可如此妄言!”一众跪着的妃子里忽然冒出个刺头,直直的抬头看向林时明,“我等都是陛下的妃子,怎能由殿下随意处置?”
秦太后轻慢一笑,附和一句,“是啊,你说了算吗?”
“呵。”
林时明冷笑一声,地上跪着的妃子们即刻都又把头埋低了一寸。
“你是谁?”
他居然都不记得我是谁?!吴霜晚心中暗恨,没关系,听说陛下也在凤仪宫,等我今日出了头,入了陛下的眼,看这人还会不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吴霜晚高扬起脑袋,“本小主是陛下的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