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初见不同,她的反应很冷漠,不对,准确来说是呆钝麻木,她的状态很差劲。
我见过很多在汪家的张家人,他们即使被囚禁数十年,言语清晰逻辑正常,精神状态居然还很不错,换个说法就是我们一直试图攻破那些张家人的心防从而取得一些张家的信息,但始终未能如愿。
这次我们见面是在汪家病房中,她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身上绑着束缚带,病房中除了病床和窗户,别无其他,我站在病床边看着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的她,温和道
“能帮我算到张家海外族地的情况吗?运算系统上有关于你的信息,阿张,你很会算卦占卜,告诉我张海客的消息可以吗?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认识张海客,我无比确信,听到张海客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眼神很明显有变化,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我沉沉地叹了口气,汪家运算系统果然出了问题,比率为0是为了汪家死都可以的情况,看她的样子显然还是忠于张家,至少不站在汪家这边。
我继续诱哄
“我们换个交易,你帮汪家做事,只要能说出合理理由的,可以选择拒绝,这样好吗?你在一定限度内有了自由,我也多了一个帮手。”
条件很优厚,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话才听到她说话
“好。”
第二天,她身上的束缚带就被解下取而代之的颈部项圈中的炸弹,只有一部分人有遥控器,无论什么手段都没办法短时间内打开,并且还有距离限制,超过一定范围项圈自动电击,三分钟后爆炸。
除此之外还要有人监督她定时服用药物,确保不会对我们自己人产生威胁。
我给她说得很明白,不过她很不在意,长老会不少人都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意,要不是我用族长的身份弹压下来,估计不少老东西还在打长生血脉的主意。
工作的第一天。
汪家运算系统占卜出的东西经过她再次推断,汪家清除异端具体时间地点还有未来世界走向一清二楚,试探的结果我很满意,原本只是好奇,没想到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当然我也没有很遵守约定,关于张家的事我也只是没有直白探问而已,给她各种信息里混杂着几条表面上与张家人无关的消息也很轻松。
有她的加入,汪家发展的速度一日千里,从前禁锢我们的权力和经济方面问题迎刃而解,阿张可以推算出股票涨跌,简简单单就能赚下好几年的经费,还有之前我们费尽心思要发展的企业,只需要修改风水布置做法,财源滚滚。
甚至她还给了我们续命秘法,可以帮那些投资我们的国内外富豪真正看到长生近在眼前的希望,即使找不到,那么单纯的续命也可以。
五年后,汪家凭借续命秘法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前任族长的话和某种直觉总在不经意间掠过心头,细细察觉却无影无踪。
但当时我被虚假的繁荣冲昏了头脑,同时对汪家运算系统的结果更加信任,或者从另一个方面说,阿张的顺从迷惑了我的眼睛,我甚至有时在想,既然她比率为0,可不可以真正加入汪家?
嗯,当然我也只是想想,每日的药物和项圈检查都是必备流程,遥控器也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要说五年有什么变化,项圈成了我亲自选的。
黑色真皮颈圈缠绕在她的雪白细腻的脖颈上,强烈的色彩对比凸显出的视觉冲击,加上她周身冷淡的气质,很性感,只不过颈圈中间镶嵌着的金色块状物仍然镶嵌着炸弹。
我们的关系从刚开始的互相防备再到还算融洽的同事关系用了五年的功夫,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单方面这么想。
24岁的她漂亮地惊心动魄,不少汪家人也从我迅速扩张的手段中品出了几分,外加我若有若无地点出张三的比率。
很快,某种潜规则达成,长老会消停了不少。
我也终于能腾出手和张家隔空较量,坦白讲我不觉得自己比张家人差。
只是偶尔面对着自己三十七八的脸还是有点伤感,冲着阿张调笑道
“你们张家人有什么容貌不老的秘方吗?”
她只是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丢给了我三个字
“我年轻。”
我哈哈大笑,当然,她年轻,只有二十四岁,风华正茂。
在运算系统和阿张的帮助下,我以强硬的手段整合汪家拿到了绝对的话语权,第一件事,就是加大对九门和张家的监视,神算齐铁嘴的语言和运算系统都测不出的无邪我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2010年,无邪从尼泊尔回到中国,在西藏墨脱发现了张启灵的油画,进入喇嘛庙,张海客现身,王胖子与无邪会合后,搅乱了张家计划,后来在张海客的安排下,几人前往终极。
2011年,无邪进入喜马拉雅终极,出来后开始吸取蛇毒见到了张海盐。
2012年,黎簇被刻下五指图,无邪王盟还有黑瞎子进入沙漠,我命令苏难跟着无邪前往古潼京。
黎簇的照片很快就到了我面前,阿张罕见地失神了。
“你认识?”
“不认识。”
我略感无趣,这小子能读取黑毛蛇,对汪家来说是一大助力,无邪的作用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到时候直接杀。
后来我无数次回忆在共事过程中,阿张对九门和张家的关注程度,终于找到了异样。
2013年,成功通过比率测试的黎簇站在我面前,如同一柄出鞘利剑锐不可当,他的搭档汪小媛同样在我面前,两人十分紧张,我笑咪咪地和黎簇聊了几句。
至于粱湾,不,应该是汪湾,小姑娘很识时务,我也没想过为难她,前任族长的遗孤,多照顾应该的,要是她有能耐扛起汪家我也不会吝啬。
鼓励了几句后,我就让她们离开了。
离开前,三人特意看了眼站在我身边一身黑色职业装的秘书阿张,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下了杀无邪任务后,我心上的大包袱去了大半,颇有闲情逸致地开始聊天。
将最重要的问题穿插进去
“有没有想过成家?我看刚才的小男孩不错。”
阿张语气听不出其他情绪,淡淡回复道
“和我进汪家一个年纪。”
我靠在办公椅上用食指敲击着桌面,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
“说明你和我们汪家有缘,这小子刚进来的比率是29,差点就能杀了,好在现在是汪家人,对了,想过生孩子吗?”
余光见到她拿文件的手攥紧,我漫不经心地劝道
“生孩子挺好的,按照你的血脉来说,他会是汪家下一任族长的有力角逐者,而且我们汪家又不歧视张家血脉,只要在汪家长大并且忠于汪家的都是汪家人。”
阿张笑了,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要是能忽略她眼中闪烁的冰冷杀意就更好了,我说了什么很让她生气的话吗?
“族长挺晦气的。”
“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生下有汪家血统的杂种。”
好吧,我耸耸肩,有点脾气很正常,慢慢劝呗,我活着还能压着长老不找事,要是我哪天有了意外,还是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保险点。
毕竟我们认识也快有十年了,在不涉及两家恩怨的情况下多少有点感情,不想她最后在汪家太惨,如果实在不愿意生孩子,大不了我走的时候征求她的意见带上她。
2014年,我四十一岁,汪家不知道为什么,从五月开始,国内外各个产业纷纷暴雷,数百亿瞬间打了水漂,资产一夜间缩水到了十年前。
续命长生的富豪身体也出现各种异样,汪家很多消息在高层间都是透明的,不少长老都知道我利用阿张做的事,在产业暴雷的时候就成了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拼命想从我身上扯下一块肉。
我怒火万丈地到了办公室,阿张早早就坐在她的秘书桌上等着,空荡荡的桌子似乎昭示了一切,她彻底卸下了伪装
“今天早上,黎簇比率异常,清理部门没有找到他,汪家很多人都知道了。”
平静地叙述完,阿张站起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额上落下一滴硕大的汗珠。
汪家内部的信任彻底完了,谁干的?不对,谁干的根本不重要,黎簇死没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比率没问题,但黎簇没了,说明比率有问题。
信仰,汪家的信仰完了。
我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从不离身的遥控器正在我的左袖处。
遥控器只要按下面前的人就得死,我心中充斥的暴戾的气焰,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要不是我把你从长老会捞出来,你现在还是个被迫配种的生育工具。”
没有穿平日的职业装,阿张这次穿了汪家日常服装,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厌恶,她漠然道
“我本来就不是。”
我摔门而去,让手下把她送到之前的病房严加看管,特意嘱咐不能让她自杀,损失已经够大了,我必须尽快弥补,杀了她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高层扯皮,中层人心惶惶,基地内一派焦灼的气氛。
直到9月14日,基地内的枪声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深夜,所有人一级警报,但还是架不住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从各个地方残存的监控中看到,来的都是九门和张家的人。
手段神秘的无言也出现了,陨玉后他在道上没怎么活动,主要是跟在无二白身边,我脑海中迅速划过各个逃生出口,这群人装备精良明显是有备而来,必须要走地下通道保存最大实力。
我迅速拉起警报,所有汪家人行动有序地撤入相关地道中,我直接把族长凤凰印玺和最重要的密码交给了汪湾,把她送入族长专属密道后叮嘱道
“这条密道只能一个人走,汪宁汪灿还有汪粲三个人可以用,心狠点,你父亲很优秀,我相信你也是,出去后你就是汪家族长,遇事多商量,云南同样有我们的基地,千万要稳住汪家,不能让他们乱来。”
汪湾郑重点头,随后果断地离开,将铁门放下后听到里面石道随之而来的崩塌声我才放下心,机关启动,只要汪湾出去汪家就没有灭。
汪家还有些人没撤离,我自然不能走,遥控指挥抵抗后我第一时间就到了长老会,抬手几枪击毙了和我不对付的长老,就当给汪湾那丫头解决后患。
汪格边躲边骂
“你大爷的,他妈人都打进来了,你居然还想着内讧。”
没功夫像往常一样打嘴炮,我反手丢出手榴弹。
砰。
死无全尸。
依次干掉了还没来得及跑路的长老后来到长老会巨大的凤凰徽章下,输入自毁密码,十分钟后基地一切都会在一声爆炸中灰飞烟灭。
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隔着几道走廊都能闻到火药味,我走到了阿张的房间里,她周围还有奉命看守的人,我直接让他们离开,去找他们新族长汪湾。
十分钟内的变数太多了,汪家运算系统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阿张没什么反应,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
滴滴声在最后三秒响彻整个基地,可惜,没跑出去的全都来不及了。
世界拉上了帷幕。
我的故事结束。
很幸运,我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获得了某种程度的长生,但我至今没搞明白,我干了什么。
我有次很认真地询问了张家人,但是他们连自己的长生都没搞明白,更别提我的事。
等我再次睁开眼,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十几年前行动组长汪艾那张脸,我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慌得不行。
“汪桓,西王母宫无三省队伍的埋伏工作交给你了。”
我下意识应声。
无三省从道上直接找到人,我连容都没怎么易就去了,很轻易埋伏,在雨林中再次看到阿张身影的时候,我心如擂鼓。
她背着一具怪模怪样的棺材,身手很好,在雨林巨蟒攻击下轻轻轻松躲开,观察了会见人没什么危险我就离开了,至于那具棺材,我随手拍了张照片。
跟着无三省我还遇到了不少与之前世界截然不同的事,无邪没有兄弟姐妹,是无家唯一的继承人,倒是张家出现了个不该出现的人,叫张默。
出于警惕心,我再次鬼鬼祟祟找到阿张,一见到她的眼神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和之前不太一样,变了很多。
反正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我果断开问
“阿张,我是汪桓。”
她低头思索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抬起头道
“哦,很久前的人了。”
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捅了个对穿。
我死了。
第三次,我万般谨慎当了汪家族长才敢见面,一见面又被杀了。
不对劲,手下明明说谁都不杀怎么逮着我杀。
第四次。
……
等我们心平气和终于能坐下来谈的时候,我觉得我都快死了
我询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不杀别人,怎么说我们算朋友吧,当年的事我看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阿张认真道
“非本世界的来客要杀。”
我皱眉
“不杀会怎么样?”
阿张坦言
“不知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
“我们来做个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