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工部与内务府齐心协力,督造宁荣二府合一之事。
那原本横亘于两府间的隐秘小巷,随着隆隆炮声,见证着一场巨变。
分隔两府的院墙,在滚滚烟尘之中,恰似残垣断壁颓然倾塌。
砖石瓦砾四下飞溅,扬起的尘土蔽日遮天。
往昔两府的界限,似要被这烟尘彻底涤荡净尽 。
贾环目睹此景,不禁啧啧称奇,暗自思忖:自大周于真真国重火炮下受挫,朝廷对火器一道果然愈发看重。
只是,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竟挑了自家院墙来做这火器试验!
不知情者见了,怕还以为是他贾环犯下谋逆大罪,遭朝廷火器营无情轰成齑粉。
念及此,贾环满面愠色,对着火器营众人重重啐了一口,这才转身踏入王府。
管家王铁柱,素日里便热心勤勉,此次主动请缨,挑起监工重担。
每日在施工现场奔波忙碌,一刻不得闲。
今日恰逢贾环归来,他赶忙满脸堆笑,迎上前恭敬行礼道:
“哎哟,爷,您可算回来了!
如今府里大兴土木,乱得厉害,您且到园子里安歇,这儿有小的盯着,必定不会出岔子。”
贾环心中有数,工部侍郎是自家政老爹,内务府又有忠顺亲王这位便宜六哥主持,自觉没什么可忧虑的。
他抬眼瞧那年仅二十五岁的铁柱,竟也学着大人模样留起胡须。
只是时日尚短,那胡须稀稀拉拉,仿若一片荒芜草地,模样着实滑稽。
贾环见状,忍俊不禁道:“铁柱,你这副骚包模样,是要给谁显摆呢!”
王铁柱略显尴尬,伸手摸了摸胡须,憨笑着说: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爷贵为王爷,小的沾了爷的光,好歹也能抵得上半个六品官了。
留这胡须,也好显得稳重些,出去办事,人家也能多几分敬重。”
贾环听了,笑得愈发畅快,拍拍他的肩膀,又打趣几句,便朝着大观园走去。
刚至园门前,贾环的目光瞬间被一人吸引。
只见平儿着一身宫装,仿若从汉宫画卷中款步而出,仪态万千。
她笑意盈盈,恰似春日绽放的娇花,明艳动人。
平儿梳着双环望仙髻,髻上点缀着几支小巧玲珑的珠翠发簪,走动间,步摇轻颤,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身着一袭月白色交领襦裙,上襦用轻薄素绢制成,领口与袖口绣着精致缠枝莲纹,以细腻金线勾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下裙为雪白色月华锦,裙摆层层叠叠,绣着灵动云纹,行走时如天边云絮飘动。
腰间系一条浅碧色宫绦,绦上挂着一枚小巧温润的玉佩,莹润剔透。
“哟,王爷,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平儿见贾环,莲步轻移,上前福了一福,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出谷。
“王爷这一去便是一月有余,我还以为您在宫里乐不思蜀,把我们这些下人都忘了呢。”
贾环见了平儿,满心欢喜,激动地冲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原地转了几圈,开心道:
“休得胡说!你可是我的宝贝姨娘,怎能将自己视作下人。
我听闻你被宫里来的嬷嬷欺负,等着,我定要将她们心肝掏出给你下酒!”
平儿被贾环高高抱起,又惊又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嗔怪道:
“王爷,快放我下来,这园门口人来人往,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对了,我依您吩咐,让工部的人改建时,将天香楼、会芳园还有五儿的果园都原样保留下来了……”
贾环心领神会,轻轻放下平儿,拉起她的手,朝天香楼走去。
因宁国府改建,各处主子的物件都暂搬到会芳园的屋舍存放。
天香楼最为宏大,存放的皆是珍贵物什,由贾环最信任的五十个老府兵轮流看守。
这些老府兵都是精明人,见贾环拉着脸红的平儿,心领神会,只远远行礼,并未上前参拜。
贾环含笑点头示意,拉着平儿快步走进天香楼。
楼内弥漫着陈旧却带着淡淡木香的气息,四周堆满用油布遮盖的箱笼。
在昏暗光线中,箱笼影影绰绰,透着神秘。
一进楼,平儿放松许多,急切拉着贾环往楼上休憩室走去。
上得楼来,一切依旧熟悉,只是多了许多存放金银首饰的箱子。
贾环还未及细看,平儿便如乳燕归巢,双手环住他的腰,依偎过来。
“我先前在园子里遇见三姑娘和侍书,听闻爷要回来,便满心欢喜地在园子前等候。”
平儿仰头,眼中满是深情。
贾环看着怀中美人,爱意涌动,轻轻捏了捏她白腻的脸颊,打趣道:
“真是个机灵鬼,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女管家。今日定要好好奖赏你。”
“王爷莫要打趣我。”
平儿娇嗔,双颊泛起红晕,恰似天边晚霞。
“这些日子府里乱糟糟的,又不见王爷,我心里整日空落落的。
如今王爷归来,我这颗心才踏实下来。”
贾环拉着平儿在榻上坐下,刚欲开口,却被平儿用双唇堵住。
平儿的双唇柔软温热,带着久别重逢的急切与眷恋。
贾环先是一怔,旋即热烈回应。
两人紧紧相拥,缓缓倒向床榻,似要将一月多的思念尽情宣泄。
许久,两人气喘吁吁分开。
平儿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依偎在贾环怀里,轻声道:
“爷,园子里的省亲别墅已收拾妥当。
这原是给贵妃娘娘预备的,如今爷身份不同,宫里嬷嬷说爷和奶奶住进去也使得。
我每日都派专人打扫,就盼着爷能早日入住。”
贾环轻抚平儿发丝,嘴角含笑,温柔道:
“辛苦你如此费心,有你在,府里诸事我都放心。”
平儿微微仰头,目光盈盈,轻声说:
“爷这话折煞我了,为爷分忧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我还有一事,想私下与爷说……
凤奶奶在姑苏组织人栽种棉花,这事儿爷是知道的。
她与琏二爷和离后无依无靠,只能借爷的名头行事。
原本倒也无妨,可如今爷成了王爷,她这般做便是冒充皇亲国戚的大罪。”
贾环听了,觉得好笑,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她栽种棉花是正经生意,我岂会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