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手机闹钟吵醒。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立刻就意识到今天会很重要。这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个日子。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今天就是那天。
对他而言,这会是充满惬意满足感的一天,而对别人来说,则会是充斥着纯粹恐惧和难以言表的痛苦的一天。
可他这是在哪儿呢?
半梦半醒间,他想不起来了。
他躺在一间铺着地毯的小房间的沙发上,眼前是一台冰箱和一台微波炉。
晨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他起身,打开房门,朝昏暗的走廊望去。他按下门框旁的房间灯开关。灯光照亮了走廊,也照进了走廊对面一扇开着的门里。他能看清一张黑色软垫的医用检查床,上面铺着一些消过毒的白纸。
当然了,他想。
是那家免费诊所。
现在他记起自己身在何处以及是怎么到这儿的了,他为自己的隐秘和狡猾暗自得意。
昨天,快到傍晚的时候他来到诊所,那会儿诊所特别忙。在病人熙熙攘攘之际,他要求做一个简单的血压测试。
而她就是给他做测试的护士。
正是他来这儿要见的那个女人。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跟踪她,在家时,购物时,来这儿上班时,都没放过。
做完血压测试后,他挤进了储物间深处的一个狭小空间里。
诊所的工作人员都太天真了。
诊所关门后,大家甚至都没检查一下储物间就都回家了。然后他悄悄溜了出来,在这间小小的员工休息室里自在安歇。
他睡得很香。
而今天将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他立刻关掉了吊灯。
绝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楼里有人,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刚过早上七点没几分钟。
她随时都会到。
通过多日的监视,他心里有数。
每天早上把诊所准备好,迎接医生和病人,这是她的工作。
诊所八点才开门。七点到八点之间,这儿向来只有她一个人。
但今天会不一样。
今天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他听到一辆车驶进了外面的停车场,他把百叶窗调整到恰好能看到外面的角度。
没错,是她,正从车里出来呢。
他毫不费力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可不像前两次,那时他满心恐惧和担忧。
从第三次开始,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他知道自己已经驾轻就熟了。
现在的他老练又娴熟。
不过,有件事他想做得稍有不同,只是想变换一下自己的套路,让这次和之前有所区别。
他打算用一个小物件给她个惊喜——他自己专属的“名片”。
许慧走过空荡荡的停车场时,在心里默默梳理着自己每日的例行工作。把所有物资准备妥当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签署药房的补药申请单,确保预约日程表是最新的。
八点开门时,病人就会在门外等候了。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要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务,包括测量生命体征、抽血、打针、安排预约,以及应对注册护士和医生那些常常很不合理的要求。
她在这儿当一名执业护士,这份工作可没什么光彩之处。即便如此,她热爱自己所做的工作,能帮助那些原本负担不起医疗费用的人,这让她深感满足。
许慧包里拿出诊所的钥匙,打开了玻璃前门。她迅速走进门,然后随手把门锁上。八点的时候会有别人再把门打开。接着,她马上输入密码关掉了大楼的警报器。
当她走进候诊区时,有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地上有个小物件。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那是什么。
她打开了头顶的灯。
地上的物件是一朵玫瑰。
她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
这朵玫瑰不是真的,是人造的,用廉价的布料做成的。
可它怎么会在这儿呢?
可能是昨天哪个病人落下的吧。
但诊所下午五点关门后,为什么没人把它捡起来呢?
她昨天怎么没看到呢?
她一直等到保洁员打扫才走的。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而且她确定当时地上没有这朵玫瑰。
紧接着,一阵肾上腺素涌上心头,纯粹的恐惧瞬间爆发。
她知道这朵玫瑰意味着什么。
她不是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逃出去。
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可就在她转身朝门口跑去时,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没时间思考了,她只能让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她抬起胳膊肘,猛地转身,把全身的重量都甩向一侧和后方。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肘击中了一个坚硬但有弹性的表面。她听到一声凶狠、响亮的呻吟,感觉到袭击者的身体重量朝她压了过来。
她是不是运气好,击中了他的胸口呢?
她没法转身去看。
没时间了——就算有,也只有几秒而已。
她朝门口跑去。
但时间仿佛变慢了,感觉根本不像在跑,倒像是在浓稠、透明的凝胶里挪动。
终于,她跑到了门口,试图把门拉开。可她进来后已经把门锁上了呀。
她在手包里疯狂地摸索,终于找到了钥匙。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根本抓不住钥匙。钥匙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钥匙,时间似乎变得更漫长了。她在钥匙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把。然后她把钥匙往锁眼里插。
没用。
她的手因为颤抖根本不听使唤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背叛自己。
最后,她瞥见外面有动静。在停车场那边的人行道上,有个女人正在遛狗。
她紧紧抓着钥匙,举起拳头用力砸向那坚硬无比的玻璃。
她张开嘴想尖叫。
但她的声音被紧紧勒在嘴上的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嘴角被勒得生疼。
是块布——一块破布、手帕或者围巾之类的东西。
袭击者毫不留情、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她瞪大了眼睛,可除了发出一声可怕的呻吟,根本叫不出声来。
她挥舞着手臂,钥匙又从她手里掉了下去。
她无助地被往后拽,远离了晨光,被拖进了一个黑暗、阴森,突如其来且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