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桉桉听得沉默。
人心都是有偏向的。
而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它不偏向沈曜。
或许曾经因为心软、因为任务有过动摇,但平心而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沈曜,更多的是怀疑和胆怯。
像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踏错一步就会跌落深渊。
她在阳光下,他在阴暗潮湿的黑暗里。
桉桉抿起唇,警惕心不减,问出从看见他起就盘踞在心头的疑问:
“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
沉默令人心悸,桉桉清楚地听见胸腔内鼓噪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
落在温软肌肤上的手指微顿,沈曜睫毛垂下来,没有说话。
桉桉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听。
她居然听见沈曜在她耳边轻轻笑着,说:
“因为姐姐身上有我的定位器。”
......定位器?
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桉桉脊背僵直着靠在他怀里,有些不敢相信。
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我只放了两个。”
沈曜松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重新扣好她的衣服,黏黏糊糊地在她颈边轻蹭,丝毫没有自己其实是在监视别人的意识。
半晌,桉桉眼眸微动,艰涩开口,“你现在应该让司机带你去警局。”
他低低笑起来,半点没有方才低落的情绪,亲亲她的耳尖,委委屈屈地开口:“姐姐想把我抓进去吗?”
桉桉强迫自己冷静,不被他的假象蒙骗,“你应该去。”
“好。”
“我都听你的。”
沈曜弯起唇角,语气认真,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
桉桉脸色苍白,没搭理他,扭过身子试图从他怀里出去。
他又来抱她,头压在她颈窝里,说:“我说两个你就信了吗?”
“那如果我说,你身上的定位器不止两个呢?”
女孩胸口上下起伏了下,脸色更白了。
桉桉咬了咬唇,推开他的脑袋,转头紧紧盯着他,眼睛仿佛在冒火,
“你又骗我?”
“到底几个?”
沈曜却无辜地摇摇头,“没有骗你。”
“我只放了两个,其他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几个。”
桉桉:“......”
桉桉眼前一阵恍惚。
她盯着沈曜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他只是弯起眼眸,温顺的朝着她笑。
桉桉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变态。”
沈曜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应和她:
“我是变态。变态最喜欢你。”
他垂眸,语气又变得可怜巴巴起来,“可你最不喜欢变态。”
“明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变态,为什么你最排斥我呢?”
她不知道还有谁变态,但她现在明明白白地清楚,沈曜八成是。
桉桉闭上眼,有点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伸长胳膊努力去够放在车座另一端的背包。
出门在外,只有这个包她是经常随身携带的,沈曜说的定位器很大概率会放在这里。
沈曜不可能会告诉她他放在了哪里,如果不是这次她发现了不对劲,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看到桉桉的动作,沈曜也没有阻止,他乖乖看着,仿佛一只乖顺的大型犬。
甚至贴心地把背包主动递到她面前。
然后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坐在他怀里,呆呆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曜的眼睛一直黏在桉桉身上,见她不再动作,贴过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道:
“姐姐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放的东西,肯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只要你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桉桉仍旧垂着脑袋,水润眼睛盯着垫子上方才被倒出来的东西,长发垂落下来,在脸侧留下漂亮的阴影。
她静默片刻,视线最终从那堆东西上挪开,拿起自己的手机,冷静道:“你离开东极海的那天,送了我一个太阳玩偶。”
“我很喜欢,一直挂在手机上,定位器......在这里?”
沈曜唇角微弯,控制不住地亲了亲她的脸,语气乖顺,“姐姐好聪明。”
桉桉心里闪过打他一巴掌的冲动,抬手前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白日里的画面。
她手指微微颤动,深吸一口气,把玩偶从手机上拽下来攥在手心,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厌恶地擦了擦脸,面无表情,“你闭嘴。”
“还有一个在哪?”
沈曜乖乖闭上嘴,视线触及她厌恶的动作时,眼睫颤了颤。
又故作自然地扬起笑,用那双漆黑的眼眸巴巴地瞅着她,默默抱紧她。
桉桉抿紧唇,脸上的抵触并不作假,她抬手推他:“沈曜,你别抱着我。”
“我现在,非常、非常......极其讨厌你靠近我。”
沈曜瞳孔微缩,笑意彻底收敛,他在女孩冷漠的眼神中,狼狈地松开手,往旁边靠了靠,轻声,
“你不喜欢,我就不靠近你了......不能讨厌我。”
“还有一个...在这里,”他飞快拿起坐垫上的小小的零食包装袋,像邀功一样撕开来递给桉桉,“这是我在医院放的,我知道你最讨厌吃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只有这两个,没有了。”
桉桉眉心微蹙,没有接过来,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沈曜摊开手心,见她甚至不愿意伸手,他动了动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真的不愿意靠近他了。
只是想想都觉得胸口的窒闷感越来越强烈,胃部也连带着抽痛。
他垂眸,眼睛酸涩,动作僵直几秒,随后默默抽出纸巾,把定位器放在上面,重新放回坐垫上。
桉桉另外用纸擦了擦,才攥到手心中。
她掠过沈曜灰败的表情,匆匆收回视线,指尖掐了掐掌心,语气冷冷淡淡:
“那不止两个是什么意思?”
“你说不说都可以,随便你。”
沈曜没有丝毫犹豫,高大的身体紧贴在窗边,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接上她的话,
“是叶闻憬,你哥。”
他低声喃喃,
“我不知道他装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