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默了默,还是拿出信来看了看。
果然,有一封写的是墨白亲启。字小小的,虽然不算漂亮,却也工整。
“你的,拿着。”
他将信递给墨白,又看向墨寒语重心长教导着:“只攒钱不行,没事多和墨白取取经。否则啊,等哪天墨白都抱上儿子了,说不准你还孤零零一个人呢。”
墨寒被主子的贴心感动了。正要回话,墨白却拉着他向帐外走去:“将军,回去我就教他。您看信,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墨白手里握着信,只想尽快回去看,一刻也不想等了。
见墨白急切的样子,沈湛会心的笑了。方才坐下来,展开护膝细细看。
护膝的里和面都是一层厚实的黑色羽毛缎,中间包裹着柔软的梅花鹿皮,穿起来既暖和又不影响行动。
护膝上方用蓝色丝线绣着阿湛两个字。正中间,翠绿的荷叶间盛开着两朵并蒂莲。粉嫩的花朵如同两张明媚的笑脸,羞怯的贴在一起。一旁绣了两行簪花小楷——“思悠悠念悠悠,念到归时方始休”。
沈湛手指轻轻抚过花朵,又抚过每一个字。
最后,他微微一笑:“婉婉莫急。快了”。
这次许静婉的信只有两页纸,前面的话几乎都是安抚沈湛的。
她说祖父身体也很好,一直没怎么咳。家里的一切都很好。
她说自己去给陛下解了毒,陛下已经原谅了她欺君之罪。目前,二皇子的行为都在陛下掌控中。
她还嘱咐他安心打仗,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可是到了最后一段,虽然只有几行字,却看得沈湛心中一惊。
她说,她前日做了个梦。梦到大营中的一个副将向夫君射了一箭。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他的左手臂再也不能拉弓了。
她还强调一句:“阿湛,我的梦一向都很准。你不要不相信,一定要查查那人是谁。”
还是在收到沈湛第二封家书时,因为担心,许静婉便忍着不适,反复回想前世的西北战事。后来,还真让她想起了这件事。
应该是在临她死前的某一天。
大约是午间,她从昏睡中醒来,隐约听到外间梁瑾和孙援在说话。她本没在意,可是听他们说到刺杀沈湛,她便仔细听了。因为沈湛不仅是她闺蜜陈若莹的表哥,而且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大英雄。
他听梁瑾说,要动用一个什么副将刺杀沈湛,让他永远回不来。至于副将姓名,她实在想起来了。
当年她没有办法将消息传给若莹,今日无论如何她也得告诉阿湛。虽然她也知道,说出如此玄幻的事,将来很难与阿湛解释。
此时让沈湛心惊的,并不是有人要刺杀他这个消息,而是婉婉未卜先知的惊人本领。
这一点,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但是他已经决定,婉婉不说,他便不问。
今日她再次说出自己的预测,让他有些心慌。
婉婉怎么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莫非她是哪路神仙下凡?若是如此,她几次三番的为了自己泄露天机,会不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或是直接召她回去?……
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又笑了起来。
真是幼稚。哪里真的会有神仙下凡?他们最多就是前世缘分未了,今生再续前缘而已。
静下心来,他开始给小媳妇写信。他写了之前的胜仗,讲了楚来的事。至于下步打算,他没敢在信里说。只说自己也很想她,会尽快结束战斗回家团聚。让她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
他在信的末尾写了两句诗——“换我心似婉心,始知相忆深”。
小心封好信,他喊来墨白:“让信使后半夜出发,走山路。你们配合掩护一下。”
墨白接过信,看到是两封。正疑惑间,将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另一封是给陛下的私信。我担心过不了多久,梁瑾会狗急跳墙。”
墨白点头:“属下明白。完颜海德大军一败,二皇子定会有所行动。”
墨白说着将自己的回信也放在一起。正要离开,听将军突然道:“等回去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愣了一下,墨白才听明白。压着自己要跳起来欢呼的冲动,他躬身行礼:“属下谢将军成全。”
翌日一早,信使刚走,完颜海德的大军便全面出动,开始攻城了。
如今,北蛮铁骑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近三千铁骑与大梁四千多骑兵对阵,也只是旗鼓相当。
攻城时,北蛮虽然占着兵多的优势,却屡屡被沈湛用战术化解。双方一直胶着着打了十多日,已经是年关将近。
算一算,京城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由于赵凌峰身负使命,不能把粮草送给沈湛,一直放缓行军速度。可是如今,援军却是不能再继续拖了。
若是真让北蛮拿下重逾关,他们再想夺回来就难了。至于沈湛,只能等进城后再想办法除掉了。
于是按照计划,他让先锋钱维和副将孔林、林以诺带队先行。美其名曰,救场如救火,车队太慢影响了大军行进的速度。
钱维提醒道:“侯爷,若是大军与你们分开走,你们的安全就没有了保障。”
钱维是钱通的远房堂弟,出发前他已经得了堂兄的提点。一路上对安宁侯的有意拖延早心生不满。
但是队伍里除了他、佟公公,几乎都是安宁侯的人。另有几个年轻人都是世家子弟,持中立态度。他只能一直忍着。
这次面对安宁侯此时提议,他再也不想忍了。
切,若是真的着急救援,早该到了。除非他们想对粮草做些什么。这可是身边几十万大军的口粮啊,说什么也不能出事。
安宁侯瞟了他一眼,淡声道:“将士出征,哪能时时考虑自身安危?你们赶紧出发吧。重逾关已经被围多日,也不知大皇子怎么样了。”
钱维还要说话,佟公公适时开口了:“钱将军,您还是听侯爷的吧。莫要浪费时间了。”
林以诺懒洋洋道:“大皇子福大命大,有那么英勇善战,应该无碍。粮草也确实重要。钱先锋,要么,我留下保护安宁侯安全吧?”
钱维冷眼看了佟公公片刻,才回头看向林以诺,见他一个劲的朝自己眨眼。
想想便道:“既如此,你就带一千人留下吧。孔副将,我们出发。”
他知道,孔林是安宁侯的人,跟着他多半是为了监视他。
分开走后,大军的行军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
但是,赵凌峰和佟公公粮草车队却遇到了土匪群。
赵凌峰原来的计划是装作走错了路,粮草车再坏掉一部分,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把粮草屯在黑熊沟一带。
来之前,左先生已经和他详细说了那一带的情况。他知道附近一带有几处土匪窝,最大的有二三百人。他车队可是留了一千多士兵保护呢。
为了安全,他让车队走小路,藏匿起行踪,朝黑熊沟一带行驶。
马车里,佟公公闭着眼打盹,一副万事皆由侯爷做主的架势。
林以诺只跟在车队后,一路吃喝玩乐,万事不管。
第一日一切都顺利。
第二日午饭后,队伍刚刚启动,前面响起了铜锣声。
“有土匪。”哨兵骑着马跑回来禀告道。
赵凌峰并不惊慌:“只是小股土匪,若是不降缴了就是。”
可是随着密集的锣声,山上冲下来的人马不下千人。
赵凌峰有了不好的预感。左先生说,这里没有这么大的土匪窝啊。
“传令车队后退。其余人阻止土匪进攻。”
随着命令,一千多人训练有素的列好了防御队形。
可是片刻功夫,身后又响起了铜锣声。随着锣声已经有四五百人冲进了车队。赶车的人也都是军中士兵,双方很快缠斗到了一起。
看着敌众我寡的混乱战斗场面,赵凌峰傻眼了。
佟公公抄着袖笼哆哆嗦嗦道:“安宁侯,不要打了。这么多人,即便打胜了,恐怕我们也没有人能押送粮草了。”
赵凌峰还在犹豫,就听前面有人大声喊话:“安宁侯,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还真让人动手呢?”
闻言,赵凌峰懵了,土匪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此事莫非是与瑾皇子有联系?
“都住手。”他忙喊住自己人:“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在下响锣寨寨主苏永庚。收到二皇子殿下信件,陪侯爷演一出戏,将来能得以免罪招安。”苏永庚遥遥抱拳道。
赵凌峰瞥了一眼佟公公:“此事若是你有意栽赃呢?我如何信你?”
佟公公吓得不轻,抖着身子建议:“安宁侯,若真是如此他们定不会杀了我们。您快看看他说得是真是假。”
“公公,你没听他刚才说要陪我演戏吗?”赵凌峰侧目看着佟公公,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哎呀。我说侯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小事。再说,演戏哪有真的?既然是假的,管他作甚!”佟公公急的原地直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