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妹妹,声音低沉:“小妹,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沈兰她……她这两年确实不容易。我一个大男人算计一个女人,这样……”
妹妹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哥,你别傻了!她不容易?她不容易关咱们什么事?你别忘了,她可是带着两个孩子嫁过来的,这两年你吃的苦都是为了他们娘仨个。
再说了,那些钱,本来就是你准备买房子用的,凭什么要给她用?她又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何必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老赵沉默了片刻,眉头紧锁:“可是……沈兰她确实对我挺好的。这两年,她也没少为这个家操心。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妹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哥,你别再纠结了!事情已经做了,钱也到手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把钱还给她?别开玩笑了!”
老赵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沈兰她刚才说,那十万块钱她认了,以后再也不纠缠了。她这么干脆,我反而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妹妹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哥,你别被她骗了!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你心里愧疚罢了。
你可别心软,咱们好不容易才把这笔钱弄到手,可不能因为她几句话就前功尽弃。你如果不这么做,这钱一分都到不了你手里去。”
老赵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
一方面,他知道妹妹说得对,这笔钱对他自己来说确实很重要;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忽视自己对沈兰的愧疚感。
“哥,你别多想了。”
妹妹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家好。沈兰她又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为她操心。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她自己能养活自己的。”
老赵抬起头,看着妹妹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却感到一阵陌生。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妹妹的所作所为,或许真的有些过分了。
“小妹咱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老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妹妹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哥,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咱们已经做了,就别再想那么多了!再说了,沈兰她又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忘了,她当初可是带着两个孩子嫁过来的,如果她不是为了两个孩子,会嫁给你吗?”
老赵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事情已经做了,钱也已经到手了,他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走出家门的沈兰仿佛已经释然,这几天积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好像也没有在那一瞬间释放了出去。
也不知是出于委屈,还是一瞬间全身的放松导致的,两行清泪还是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沈兰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冬雪打来的,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妈,你在哪儿呢?我回来了,看见你不在家。”
“冬雪?你咋回来了?今天不是休息日吧?”
“妈,我的实习期结束了,听说明天市里有招聘会,我正好去看看,你在出摊吗?我去接你。”
沈兰用袖口狠狠蹭了蹭发红的眼角,声音却轻快起来:\"不用,今天早上进货少,妈妈早就卖完了,正在菜市场买菜呢,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在家等着妈妈!\"
挂断电话时,她望见路旁大杨树飘下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积水的坑洼里。
一边疾走,一边回忆着自己这两年和老赵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忆总是向前不断延续,薛磐,甚至还有陈家柱,一个个在脑海里闪过。
直到回到了少年时期,村子里和李成功一起玩耍嬉戏,一起上山下水,一起畅想未来的片段。
\"妈!\"清脆的喊声惊散回忆。
冬雪穿着浅蓝连衣裙跑来,马尾辫在晚风里一跳一跳的,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模样。
沈兰赶紧使劲眨了眨眼,努力想将眼睛里的那点湿润蒸干。但眼尖的冬雪还是发现了一些迹象。
“妈,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暮色四合,最后几只麻雀扑棱棱掠过电线杆。
“没事,就是突然看到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不由想到了你和阿强小时候的样子。”
\"妈,您这眼睛红得都能当兔子灯了。\"
冬雪伸手去摸母亲泛红的眼尾,\"上回您说赵叔把存折带走了,是不是......\"
沈兰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别瞎猜,妈真的只是想到了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别管也别问,妈会处理好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韭菜叶上还沾着水珠,\"走,回家包饺子去。\"
暮色把巷子染成青灰色,冬雪挎着母亲的胳膊,突然感觉臂弯里的温度在发抖。
老杨树下飘来油渣香时,冬雪突然停住脚步。
屋檐阴影里,老赵正蹲在台阶上抽烟,烟头在昏暗里忽明忽灭。
\"赵叔。\"
冬雪的声音比暮春的晚风还凉。
老赵触电似的跳起来,烟灰簌簌落在磨白的裤腿上。
他嘴唇翕动两下,目光扫过沈兰低垂的睫毛,突然瞥见冬雪攥着母亲的手背暴起青筋。
\"沈兰,我......\"
他伸手去够沈兰的菜篮子,却被韭菜叶扫过手背,\"那钱的事,要不咱们再......\"
\"你我早已两清了,让路。\"
沈兰错身而过时,发梢掠过他泛着油光的鼻尖,\"冬雪最爱吃韭菜鸡蛋馅饺子,走,妈给你包。\"
屋里飘着韭菜鸡蛋的鲜香,冬雪擀着面皮,看母亲往馅里滴香油。
窗台上积着薄灰的相框里,父亲陈家柱的笑容还停在七年前。
那时灶膛的火光映着母亲年轻的脸,不像现在,连耳后的碎发都沾着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