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终究,你是我儿子。”
陆玄昭神色未变,没有接柳芙的话。
柳芙叹息了一声,接着道:“陛下竟然让你娶一个身份如此低贱的女子,玄昭,你真的甘愿吗?”
陆玄昭沉声打断道,“定国公夫人慎言,宁安县主是陛下亲封,金枝玉叶,轮不到你如此贬低。”
柳芙闻言,眼底顿时升起一抹寒意,“不过是个封号,就算封了县主,也无法改变她骨子里的卑贱!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人成为我的儿媳!”
陆玄昭看着她,“国公夫人,您当初被送去宫闱时,可有人问过您甘愿吗?定国公府又是如何议论你的?”
柳芙脸色一变。
他是知道如何戳她刀子的。
“孽障!你……”怎么不死!
陆玄昭眼神幽深,“既然知道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就不要在这里高高在上,评判别人。
你认为的卑贱之人,却是我想护着一生的人。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贬低她的话,你走吧。”
柳芙脸色铁青,攥着帕子的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你这婚事我是管不了,可你不能只有一个王妃,让昭华与她一同进门。”
整个厅堂顿时寂静无声。
陆玄昭缓缓抬眸,盯着她,片刻后,竟笑了。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柳芙神色一变,刚要说话,便听他语气冰寒如霜,
“昭华按理说,是我的堂妹。你要我娶堂妹?这是乱\/伦。”
柳芙猛地站起身,脸色陡然苍白。
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从她眼里破出。
“住口!”
柳芙歇斯底里,“没人知道她是你堂妹!你娶了她,就能彻底掩盖那些猜测!”
陆玄昭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森冷,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没人知道?”
他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一丝戏谑,却比隆冬的天气还要冷峭。
“母亲,没人知道,难道就代表那件事不存在?”
柳芙的身子猛然一僵,脸色越发惨白如纸。
陆玄昭缓缓走近她,语气不紧不慢,一寸寸剥开她的丑陋虚伪。
“你与先帝有过夫妻之实。”
柳芙狠狠攥紧椅扶手,指节泛白,似乎要嵌入其中。
她深吸口气,颤抖道:“……我、我是被迫的。”
“被迫?”陆玄昭嗤笑一声,“真的是被迫吗?国公夫人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柳芙猛地抬眸看他,
就见那双眼眸沉静,漆黑如渊。
仿佛对视一眼,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被看穿,
一寸寸的,她裹了多年的遮羞布被揭开,狼狈,窘迫,无地自容。
“别……别说了。”她几乎是求饶一般,连声音都颤了起来。
可陆玄昭却不给她留任何余地,声音冷冽:“从头到尾,是你自己一手毁了你的生活。而你却将这一切怪在我身上……”
“我没有!不是我……我是被迫的,是他抢夺臣妻!”
柳芙崩溃大哭,陆玄昭却不打算放过她。
他早就知道真相了。
“是你自己买通了道士,篡改批命,想要让自己压过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你不甘心,你嫉妒她,所以你要道士批出一条比她更尊贵的命格……道士犹豫了许久,毕竟比皇后命格更尊贵的命,就是能生出未来帝王的命格。”
柳芙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彻底虚脱跪在地上,神色恍惚。
陆玄昭垂眸。
屋外的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
烛火明灭不定。
光影映在他脸上,莫名有些忧伤。
他声音暗哑,缓缓道:“所以,是你害了自己。别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再叫我……妥协。”
柳芙蓦地抬头,面容扭曲狰狞。
那年,她陪柳芊去白云观批命。
白云观的道长,仙风道骨,在京城名声极盛。
柳芊捧着命格,满脸喜色:“我真的能做皇后?”
道长神色淡然:“自然,卦象现实,确实是皇后的命格。”
柳芊欣喜若狂。
柳芙站在一旁,心绪翻涌。
她才刚嫁入定国公府,夫君陆均不受老国公器重,所有人都说他无缘继承爵位。
她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妹妹漂亮,命好,总是比她幸运。
她鬼使神差地折回去,找到道长,想求个批命。
道长不愿,她以命相逼。于是,道长改了口。
“你要何命格?”
“我不要别的,只要能比柳芊尊贵。求道长成全!”
道长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叹息一声,“命如既定,求者成之。”
又落下一句批命,“此女腹中第一子将会承天命,紫气东来,金阙当兴。”
她的第一个孩子,命中贵不可言,将来必定登高位。
她沉浸在喜悦中,完全忘记了道长说的第一句。
既定的命数,也会成为因果。
再然后,这命语传进了宫中。
那时,先帝年岁已高,昏庸无道,对玄学痴迷。
听闻道长批言,特意召他入宫问询。
道长进宫后,只说了四个字,“天命所归。”
顺理成章!
她被秘密送入宫中,成了先帝的禁脔,囚在深宫,生下陆玄昭。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结果,不过是空花泡影。
后来,她被送回国公府,陆均成了国公爷。
他知道了她当年做的事,夫妻情分一夕断裂。
她悔得撕心裂肺。
终日幽居府中,受尽冷落。
而陆玄昭,虽名义上仍是国公府的嫡子,却被先帝带在身侧抚养。
宫中知情的宫人,早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关于陆玄昭真实出身的传言,也成了无稽之谈。
他与先帝最为相似,自小便有过人的胆识与手段。
于是,十八岁封王,陆玄昭成为大燕唯一的异姓王。
从此,权势加身,贵不可言。
……
“所以你想让我娶昭华,彻底掩盖我的身份?好让这一切的丑闻永远深埋地底?你不是想保护我,你只是想抹去过去。
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可你别妄想再毁了我的后半生。”
柳芙终于崩溃了,浑浑噩噩,双目无神。
“送国公夫人回去。”陆玄昭冷声道。
门外肆风闻声而入,将神情恍惚的柳芙拖出去了。
陆玄昭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眸,深沉如夜。
·
礼亲王府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柳芙被送回国公府后便一病不起,整日卧床不愿见人。
至于昭华的平妃之位,更是被无限期搁置。
昭华听闻消息,气得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扫在地上,咬牙切齿:“真是没用!”
礼亲王却道:“比起这,更重要的是如何让你留在京城,春节一过,你又要被送回静仪堂。”
昭华脸色一白,猛地惊声尖叫:“我不要!爹,你得帮我想办法!静仪堂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女儿再被关进去会死的!”
“这个冬季好像格外冷,京中落了十几年未见的大雪。京郊更是苦不堪言,听说暴雪压垮了不少房屋,冻死了不少人……”
昭华听了,眼珠一转,“咱们去赈灾?”
礼亲王笑意晦暗:“如此一来,既能挽回你的名声,又能彰显礼亲王府的仁德,若是做得好,陛下说不定会收回成命,让你留在京城。”
昭华闻言,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只要能留下,一切都好说。
虞苏就等着吧!
会有她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