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我老眼昏花的,天又黑,指不定还真看错了。总归听是不会听错的,唉,乡下人招谁惹谁了啊!”夏婆子眼珠子一转,手一松,暗自垂泪的陶夭冷不防跌落在地。
“是啊,天太黑了,怕不是真看错了,我们也是好心,这叫什么事儿啊。”龚氏懊恼地拍了下大腿,然后讪笑着退到火堆旁。
刚才说话的其他人跟没事人一样,反正自己只是胡乱起哄,人那么多,就算有事能咋的。
“你们怕什么?不就仗着自家是村长家吗?小小村长而已,连个官品都没有,她瞎说你们也信!”见局势逆转,陶蓁也不哭了,跑出来就指着刘芸芸和杜氏骂。
这下连杜氏脸色都不好看了,“这就是秀才家的教养吗?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住嘴!”陶柏宣一声暴喝,手高高扬起,但看着女儿那惨不忍睹的脸还是没挥下。
“你真的是被你娘惯得无法无天了,这顿打是你该得的!”陶柏宣气得胸脯急促起伏,外人面前多少要给柳氏留点颜面,但教训女儿是他的责任。
“爹!”陶蓁被父亲生气的模样吓住了,想反驳但不敢,只小声地喊着。
“回去给你堂妹道歉!”
“爹!”
“回去!”
陶蓁抹着泪不甘不愿地扭身往自家地方跑,柳氏见状也一瘸一拐跟上,陶柏宣装作没看见。
“婶子,娘,是我没管好她们,以后我会严加管教。弟妹,方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小女儿就是嘴上爱乱说,心里倒没什么坏主意。”
不管事情内情如何,看来蓁儿口无遮拦是真的。今晚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小女儿间的争执打闹笑笑就过了,改日互相道个歉便好。
“我知道的,都是孩子嘛,气急了什么话都乱说,我家芸芸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杜氏见台阶就下,这是秀才公,以后的路都要仰仗他呢,可得罪不得。
“以后好自为之吧。我这个当娘的好心劝告你们一句,管好家里人,别再招惹阿禾了。再有下次,也用不着阿禾动手,我第一个收拾你们!
还有,阿禾从来不欠陶家什么,反而你们吃的米是她好心提醒才提前备下的。”
崔婆子抓过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强硬地扭过陶柏宣的脸,一个严肃恳切,一个敷衍点头,目光留意周围村民的态度变化。
“唉,回吧。”双手垂下,崔婆子失望转身。儿子大了,陌生得当娘的都看不透了。
她管不了了,无力感将老人身躯又压弯几分。
“那几个逼逼赖赖的人是谁?”楚禾看着骑在小树苗上的妇人,朝围在杜氏身边讨好恭维的几人扬了扬下巴。
“啥?噢,你是说夏婆子啊。她就是个搅事儿精,她说的话就当放屁,不用管。”徐翠珍伸着脖子瞧了一眼,见事情了结了,这才跳下被踩折的树干,大咧咧坐在地上擦着手随口说道。
楚禾又瞥向火堆,记住了几人模样。
看来下手还是轻了,得一次性处理到位,不然还要扯皮。
没过多久,两位老人掀开帐帘局促地走了进来。面对楚禾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崔婆子率先开口,“蓁儿被她娘惯坏了,是该教训。”
“我可懒得替人管孩子,只要别惹我,她们捅破天都随便。崔奶奶,您知道的,我没心没肺,我可不能保证有一天我不会捏死他们。”
楚禾盘腿而坐,对着帐篷里的所有人直截了当地坦然而言。崔婆子对自己好不假,但她从来不是忍让的人。
苍蝇嗡嗡恶心人,灭了最好。
提前说好,有个心理准备。能接受便好,万一到了那天,就算心有不舍,她也会决然舍弃。
“阿奶……阿奶晓得。”崔婆子心底发凉,不是失望,而是悲哀与为难。
她知道阿禾脾性,眼里揉不得沙子,有仇就报,不似他们这些俗人有那么多顾忌。
可……子孙再不孝,她也看不得落个死伤下场,还是阿禾动的手。
楚禾没言语,更没安慰。
底线问题绝对不能退让,大不了继续孤影独行,她也绝不容许失去自我地委曲求全。
夜深了,哭声也止了。
巡夜的人却丝毫不敢松懈,关乎粮食性命,打盹儿都不敢。
夜鸟吼地正欢,夜色浓重,雾气腾腾,几步开外连影子都瞧不见。
听到细微又不同寻常的动静,树上放哨的人立马下树通知全村人。楚禾对帐篷外的人扬手,陶三之当即去提醒刘回逵一大家子。
因为事先告知过,没有人发出声响,小孩子的嘴巴也被紧紧捂住。
“他们真的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真要打吗?”
“打不过怎么办?他们不过是要粮食而已,要不我们凑一凑给他们点打发走了算了!”
刚听到从村长那儿带回的消息时,大部分人也只心惊了一瞬,毕竟只是猜测而已。但现在不远处那么大的动静,生死安危在前,他们不可避免的恐惧。
“呜呜呜......娘我怕......”
“别哭了,现在不能哭......”一个不留神孩子就哭了起来,妇人怕坏了男人们的大事,立马手忙脚乱地紧紧抱住儿子,低声哄着。
“别说话!看好自家!还在外面的赶紧聚过来,动作小点!”杜氏弯着腰从前面绕过来,听到女人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压着火气低声呵斥。
杜氏过来肯定是村长的意思,妇人们只好腿脚打颤地拉着家里其余人往人多处蹲着挪了过来。
“别拖后腿,否则别怪族长不留情面!”杜氏指挥着远处的人家移动,抽空又扭头警告方才絮絮叨叨的人。
这般模样,前头情形莫不是紧迫严重的很?没心思乱想了,所有人心里默默给在外面防守的自家男人祈祷。
“阿奶,您带着大家躲好。陶雅雯你去叫一下陶楚......算了,你们别出来,麻烦刘叔和我一起守门口。”楚禾仔细嘱咐众人,抱着刀就出了帐篷。
“好,阿禾你当心!”人一多帐篷就显得拥挤了,崔婆子和吴婆子帮着刘家人堆叠包袱,闻言异口同声应下。
刘天宝左右动了动肩头,两眼炯炯地接过递过来的砍刀,在帐口附近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
他们家就他一个壮力,村长就没让他去前面应敌。坐在女人堆里怪难受的,现在总算有事干了。
“哼!”陶雅雯将弟弟推给徐氏,刚站起来就听到又没自己的事了,没好气地原地坐下,鼓着腮帮子面朝篷布生闷气去了。
从收到消息后村里汉子就快速集合,按之前商量好的,分成几个小队悄摸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