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事宜,自有郭相言和众人讲解部署。
闲来无事,楚禾在火堆旁指点着一众孩童习武。
也不全是孩童,像陶楚杰和陆小广这些少年也混在里面踢腿打拳。
“穴位图都记熟了吧?头上多戴几根竹签总是好的,看谁不顺眼,直接扎就是。”
楚禾围着一圈少年少女左右打转儿,手上的枝条却是毫不留情地朝招式不规范的人身上砸下。
管他是男是女,年幼与否。
目光忍不住被少女所吸引,迟珥分神。
分明没有内力,脚步还带着虚,可偏偏就能凭一己之力取了张猛子的命。
年纪不大,胆识和聪慧过人,有些事情竟然让自己生出老谋深算的错觉来。
太怪异了,看不穿也摸不透,直觉告诉他此人危险。
楚禾若有所感,拔下头上的发簪直直射了过去。
迟珥偏头躲过,随即脚尖轻踢,发簪又朝楚禾面门疾射而来。
旋转的同时利落抽刀,楚禾嫌弃地将簪子劈成两端。也不再理会,背过手去检查学生作业。
迟珥避过眼,匆匆走进黑暗。
第二日,未等天明,鱼肚白就垂于天际,又是个好天气。
草草吃了早食,陆宽赶紧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得委屈一下大家了,雷子,赶紧将绳子拿过来!”
“你还真绑啊,疼疼疼疼……你绳子捆松些!”手腕被绳子直接勒进了肉里,疼得卫灵只哇乱叫。
“不真些怎么糊弄过去?就你事儿多!”早就看卫灵不顺眼的马雷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还打了个非常死的死结。
“早就察觉你对我有意见,你这是……唔唔”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根木头。
暂时休息的小片地方上热闹了起来。除了汉子,其余人一律挤上板车。
看着两位奶奶躺进铺着棉布和干草的板车,楚禾这才和陶雅雯互相帮忙着松松垮垮套上草绳。
“那个……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下?”
“啊?哦~”楚禾靠在车上想着事情,陶雅雯倒是热情得很,麻利拴上了细麻绳。
“多谢。”
得知恩人是位女子后,赵采文钦佩又沮丧。可随着相处时间长了她便有些怕,见对方连正眼瞧自己都没有,心里更是惶惶。
“客气!”陶雅雯却是豪迈挥手,然后凑近盯着这位举止得体又 的姑娘好奇打量。
好好的小姐不当,怎么想不开做起流民来了?
不懂,真不懂。
为了力求真实,一切都照着上次那司南都尉的做法来。板车塞不下那就用绳子串起来跟着车马走,绝对不能露馅。
等收拾完天已大亮,陆宽打头驱动马车,一行人缓缓赶路。
“姐,我们这招有用吗?万一被识破怎么办?”陶雅雯脑袋撞在车框上砰砰作响,疼的龇牙咧嘴硬是懒得挪动。
“那就杀呗,还能如何。”看不下去,楚禾扯着对方头发将人拉回,自个儿也用手撑着脸闭目养神。
陶雅雯耍赖般顺势倒在楚禾腿上,见人没反应,不禁嘿嘿傻乐了起来。
赵采文和一众少女妇人看着,自是羡慕至极。
八文江自群山而来,强势地破山开道。主干于北变道向东,游龙曲缠郭城。数股支流纵横交错,密布县城内外。
平原旷野都被纳入城池,只有一座座高矮不一的连绵山峦守护着地形狭长的西泽县。
一路遇上的流民很少,越靠近城郭才多了起来。直到走到城门口,众人才知道路上流民都去了何处。
举目望去黑鸦鸦一片,一边散乱无章,一边人挤人排着队。
有的人用脏得不能再脏的布蘸了唾沫去擦儿女媳妇的脸;妇人用流脓的烂手给女儿和儿子梳拢头发,每隔一会儿便紧张地整理孩子有些散落的发丝。
所有人都一样,珍贵的布料碎片般被几个流民披在身上。马车也是有几辆的,不过马车主人是换了又换,周围都是死去多日的尸首。
见到这般状况,马雷红着脸将脑袋缩进了裆里。陆宽也是黑脸暴红,连脸上那道疤也抽搐着不敢抬头。
昨晚天黑真没注意城下这么多人,也没想到那几个鳖孙儿在欺瞒敷衍。
不过想到自己眼下可是扮作司南府的官兵,连忙整理形容,抬头挺胸端坐车头。
车布悄悄掀开一条缝隙,楚禾看向城楼之上指着陆宽一行人窃窃私语的守卫。
几人目光热切地盯着几架马车,纵使极力掩饰,可那眼神还是管不住地飘来。
“滚开!一群贱民!”马雷耀武扬威,雄赳赳地坐在车头开路,车马畅通无阻,直接行至城门下。
“司南府行事,快开城门放行!”
马雷跳下车,冲着楼上守卫大喊。
“司南府?可有凭证?”
楼门之上的男人语带不屑,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鼓鼓囊囊的车马打量。
“都尉令牌在此,速速放行!”陆宽上前,高举令牌。
“哟!司南府又怎样?不走你们的狗洞,跑来我们西边找事儿?”
男人语气轻蔑,神情中隐隐带着仇恨。不过似是有所顾及,生生又住了嘴,不再理会城下陆宽。
情况果然有变,那就只能行下策了。
“哼!咱们走!”
陆宽愤怒转身,车马当即赶离人群。
只等江皓离出面。
直到接近午时,守城副将姗姗来迟。
守卫头领忙上前点头哈腰,那副将冲着某个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泄愤一二后这才慢悠悠登上城楼。
见到来人,流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往前挤,就连瘸腿少胳膊的人也忍着刀割似的疼痛往前挪。
“我们愿意!我要进城!”
“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去吧!”
“我们不要粮食!只求大人收下几个孩子!”
男人嫌恶地捂着鼻子,眼神在为数不多的车马上暂做停留,这才倨傲大喊,“县令大人要事繁忙!不是爱讨价还价爱考量嘛,那就再想想,大人不急!”
说完打着哈欠径直离开。
城下流民静了一下又乱了一瞬,然后重新恢复到之前半死不活的状态。
等就等吧,只要县令大人能让自己进城。别说卖儿鬻女,就是让他杀光亲人他也愿意!
为什么前几日自己要犹豫?要不是被这几个累赘拖住了脚,自己这时说不定早就拿着粮食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