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微微发涩,视线落在那支笔上,沉默了几秒,最终伸手将儿子揽进怀里,掌心覆在他单薄的后背上,声音低哑:“谢谢。”
傅北辰怔了怔,缩在父亲怀里,父亲的怀抱是温暖的,特别宽广又有安全感。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黑盒,献宝似地递了过来。
“这是妈妈送给你的。”他小声说着,语气里透着些许不确定,“她可能忘了跟我要走,一直放在我书包里。”
傅祈年连日来的低沉,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他眉眼含笑地接过黑盒,缓缓打开。
一条崭新的纯银项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衬布上,银色链身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冷光,精致细腻。
可让傅祈年微微皱眉的是——项链上居然挂着一把小小的银锁。
锁身光滑,雕刻着细腻的花纹,崭新得连指纹都没有,显然是刚买不久。
他拎起项链,细细端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算什么?”他低声道,嗓音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怕我弄丢?”
傅北辰凑近看了一眼,小小的手指摸了摸银锁,认真地说道:“妈妈说,这是她特意选的,让爸爸戴着。”
傅祈年望着那枚银锁,指尖微微收紧,冰冷的金属透过掌心,一丝凉意蔓延至心底。
这妖女......是觉得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给他买了这个?
还是……她早已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开,所以用这种方式,把一份念想锁在他身上?
顿了顿,傅北辰犹豫了下,还是想继续把妈妈的话说完,“妈妈还说,这是一条狗链,特别适合你爸爸这条狼狗。”
傅祈年嘴角扬了扬,“......”他,想,多,了!这女人拐着弯,骂他呢!
“喜欢吗?”傅北辰歪着脑袋,望着父亲复杂的神色。
傅祈年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的一声,就朝卧室走去。
*
正午,傅家老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傅家本就是广城显赫的家族,每逢重要节日或寿宴,总少不了各房亲戚前来道贺。这次傅祈年的生日,更是如此。
傅家正支、旁支的亲戚们纷纷带着精致的礼盒前来拜访,礼物摆满了客厅的长桌,金银玉器、名贵茶叶、限量钢笔一应俱全,堆叠得像小山一般。
高嫂和高大叔穿梭其间,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桌,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主桌上,傅家长辈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菜肴,一边闲聊着家常。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怎么不见明月?往年可都是她亲自下厨给祈年做几道拿手菜的。”
傅母神色微顿,随即微笑道:“明月这几天在外地出差,工作忙,赶不回来。”
长辈们闻言,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着点点头。
“是啊,工作要紧。”
一番客套话说完,众人便不再深究,毕竟富贵人家,虚与委蛇惯了,谁也不会当面刨根问底。
宴席依旧热热闹闹地进行,觥筹交错间,满屋欢声笑语。
*
而另一边,傅家小辈们则窝在侧厅的小茶几旁,桌上堆满了剥了一半的花生壳、果盘和点心。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匣子彻底打开,笑声不断,气氛热络。
“嫂子今天怎么没来?”傅家三房的堂弟傅延之随手剥了颗花生,漫不经心地问。
“出差了。”傅兴国懒洋洋地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清爽的酸甜味在舌尖化开,消解了酒后的燥热。
傅延之“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嫂子是真忙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上次听广播了吗?”
“哪个?”
“还能哪个?”傅延之一拍大腿,兴奋地压低声音,整个人往前凑了凑,脸上写满了“我要搞事情”的兴奋劲儿。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明月的口吻,故意捏着嗓子一本正经地复述道——
“作为当事人,我再次声明,傅祈年是明月的舔狗,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否则好事轮不到你,坏事会把你轮了。”
话音刚落,空气停滞了一秒。
紧接着,“噗——”的一声,有人猝不及防喷了茶,桂花糕差点噎进嗓子眼里。
“哈哈哈哈哈哈!”
“你大嫂……太绝了!”
“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直接愣住!”
“我爹还特意问我,‘你大嫂是不是喝醉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傅延之自己都快笑岔气了,拍着桌子直抹眼泪。茶几被撞得摇摇晃晃,花生壳洒了一地,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骤然降温,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冷得众人瞬间清醒,汗毛倒竖,笑到一半的嘴巴都僵住了。
傅延之脊背一僵,感觉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凝视着他们。他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去。
只见傅祈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身姿笔挺,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眸色幽深得像是暴风雪前的夜色。
茶杯里还袅袅升腾着白雾,屋里却冷得可怕。
他低眸轻轻抿了一口茶,动作从容不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死、死定了……
傅延之吞了口口水,额角冒着冷汗,试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大、大哥,堂哥,你……你怎么过来了?”
傅祈年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嗓音低沉得像冬夜结冰的湖面,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继续笑啊?”
傅延之整个人一个激灵,立刻坐直,疯狂摇头:“没、没笑!”
傅家小辈们也纷纷跟着摇头,动作整齐划一,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没笑!真的没笑!”
傅祈年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目光淡淡,终于开口——
“明月说的,都是事实。”
众人:“?”
傅延之愣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啥?”
傅祈年神色平静,眸色深沉,语气无比认真:“我就是她的舔狗,你们谁有意见?”
空气瞬间死寂。
傅家小辈们仿佛被点了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一个个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半晌,他们猛地回神,像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没、没意见!”
傅祈年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轻哼一声,端着茶杯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得像寒冬里的一棵冷杉,气场冷冽得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他走远,屋里的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纷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傅延之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地低声嘀咕:“我……我差点就要立遗嘱了。”
傅北辰拿着一块桂花糕,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对着一群瘫倒的大哥大姐,语气平静地总结道:“我妈妈说的话,我爸从来不反驳,舔狗这事应该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