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惜出去,看到街边靠着车门吸烟的朴迅羽。
冷风将烟雾倒吹回他脸上,唯有他锋利的脸部棱角若隐若现。
郑纱栗早就自己走了,余惜打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
朴迅羽踩灭烟蒂,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我送你。”
余惜说:“不必。”
朴迅羽看她手上的打车软件,站在旁边陪她等。
四五分钟过去,依然没有人接单。
余惜正要取消重新打,手机却被人抢了过去,紧接着手腕一热,朴迅羽牵着她走到车边,将人塞进副驾驶。
余惜也没犟,总比自己走回去受罪好。
朴迅羽看见副驾驶上难得乖巧的她,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夏昭喜欢你?”
突兀的问话,余惜闭着眼没开口。
朴迅羽说:“他一直很紧张你,没想到,风流成性的私生子竟然看上了你这么个丑丫头。”
余惜睁开眼,说:“不会说话别说话。”
朴迅羽勾着唇角:“不开心?”
他盯过去,她的侧脸小巧挺拔,但因为唇角始终微微拉着,目光时而寒凉,因而使得绵软的外表给人留下冷硬的印象。
他心想,确实不是个丑丫头。
余惜说:“看路。”
朴迅羽眼睛一眨,“哦。”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
“当前朴迅羽恨意值-16,爱意值42。”
余惜抿唇,靠着椅背假寐。
朴迅羽开车把余惜送回了郑家。
旁边的余惜已经由原本的假寐陷入了梦乡。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眉头始终紧紧皱着。
朴迅羽鬼使神差地起身,看着她恬静的模样,胸口的心跳鼓动一次比一次剧烈。
他伸出手,去碰她唇边的发丝,可还没碰到,少女就毫无征兆地睁开眼,静静地盯着他。
“做什么?”
朴迅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保持着现在的距离。
他轻笑着弯了唇角:“我发现,你长的不丑。”
余惜推开他的脸,“无聊。”低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抬脚准备下车。
朴迅羽忽然在她身后问:“你真的对我恨之入骨吗?”
余惜脚步一顿,朴迅羽心提起来,可下一秒她就毫无停滞地走了出去。
一句话没说。
在她身后的朴迅羽阴沉着表情,抬脚一踩油门,赌气一般,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离开了。
挺扰民的。
郑家亮了一盏灯,不久门被打开,全英兰看见门口的余惜,愣了下笑道:“余惜小姐回来了。”
余惜说:“抱歉,这么晚还要麻烦您给我开门。”
全英兰低头:“是我应该的,余惜小姐,您先进来吧。”
余惜点头,进去后对她说:“您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全英兰:“那好,您随时有什么需要可以敲门找我。”
全英兰回房间后,余惜脚步轻缓地上楼,停在了郑纱栗的门前。
门缝下,是一片漆黑,耳边也是一片寂静。
或许是累到了,所以回来不久的郑纱栗就已经休息了。
整栋别墅,仍在外面的只有走廊上的余惜。
昏暗的壁灯映射着走廊,将余惜的影子拉得奇长,显得有些诡异。
余惜将手伸进衣服里,拿出了那把贴身藏着的仍带血的匕首。
随后试探性地按了按门把手。
门开了。
居然忘记锁门。
余惜唇角牵起微末的弧度,走了进去。
房间里窗帘拉得紧密,外面的光一丝也没有倾泻进来。
余惜却一丝停顿都没有,径直走到了郑纱栗的床头。
她拿匕首沾血的那面贴上郑纱栗的脸颊,低头轻唤:“纱栗——”
“纱栗——”
“纱栗——”
郑纱栗陷入了噩梦。
梦里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的意识不断下沉,她浑身不自觉发起抖来,像是听到了死神的呼唤。
一声一声。
“纱栗。”
郑纱栗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双幽亮的眼睛盯着她,诡异又瘆人。
“啊——唔!”
她破口而出的惨叫没有出口就被人捂住嘴,夭折在喉咙里。
郑纱栗抖如筛糠,满是恐惧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她这才感受到脸边的冰凉粘糊的触感,看着对方手里明晃晃的刀柄,她瞳孔骤缩,唇角不住抽搐。
余惜轻悠开口:“认得我吗纱栗?”
郑纱栗迟钝地反应,内心溢满了对余惜的恐惧,她不住点头,热烫的泪水打湿了余惜的指缝。
余惜不着痕迹地蹙眉,将手挪开。
“如果叫出来,我会毫不犹豫划破你的脸蛋。”
郑纱栗嘴角僵住,死死咬住唇,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她不解又害怕地抬头看向余惜,隐藏着深深的求饶。
“你真的很不乖你知道吗?”余惜陡然沉了语气,郑纱栗立刻变得惴惴不安。
余惜弯腰累了,便坐在她的床头,手里的匕首随意地蹭着郑纱栗的脸。
她脸绷得紧紧的,不敢乱动分毫。
“我说过不要再招惹我,可你呢?”
郑纱栗紧紧闭着眼,泪水汹涌滚落,舌头打结似的说:“我…我错了,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计划成功,余惜这个疯子事后会怎样的报复她。
此刻她心里满满的庆幸,还好计划失败。
不然此刻,沉睡在梦乡的她会因为大意而彻底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从未如此清醒过。
对余惜的害怕和畏惧也彻底达到了巅峰。
余惜见她吓得不行,心知这一遭是真的给了她教训。
“我说过的吧,让我发现你再背地里搞小动作,我杀你,”余惜手用了些力气,郑纱栗感觉那冰冷的刀刃快要嵌进她娇嫩的皮肤里,紧接着,她听到余惜鬼魅的声音,
“我杀你,易如反掌,不顾一切。”
郑纱栗喉间泛起恶心,肚子叫嚣着痉挛,她头顶冒汗,脸色惨白,一遍遍重复呢喃:
“我错了,我错了,余惜,放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
郑纱栗发烧了,烧了三天三夜。
郑母向来温婉的神情此刻耷拉着,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可惜医生来诊断过很多次,都没检查出郑纱栗身体有什么问题,最后只能说她这是有难以化解的心魇,只有她自己想开了,人才能慢慢好起来。
郑母听了,先是奇怪,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恶毒性子她清楚,向来是绝不内耗的性格,此刻居然会有郁结于心的心结纠缠她到发烧昏迷,这让郑母觉得不可思议。
但随即她联想到近来愈演愈烈的流言和嘲笑,都是说她的女儿早就被朴迅羽抛弃,疯狂倒贴最后被当众打脸,实在是丢人现眼。
原本联姻这件事情郑家和朴家都默契地选择了秘密处理,毕竟小辈一时冲动说取消联姻,但不代表利益可以取消,在大人的斡旋下,这联姻还是有转圜的可能,甚至因为那天郑母和金母做的交易,她很有信心自己的女儿和朴家的联姻不会黄,但没想到倒被朴迅羽那小子闹大宣扬了出去,让她的女儿和郑家一起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甚至纱栗还可能是因此而受打击过大,昏迷不醒。
郑母思量着,决定去找金母谈谈。
此时朴家,许久不曾回家的朴父正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苟言笑,一脸严肃,但脸上的皱纹丝毫没有减弱他的俊美,反而叫人看出他的风霜和沉稳,气质有些儒雅。
总之单看一眼,看不出他是一个情人不断的出轨男。
金母在门外的花园房里学习插花,包好一束绿意盎然的花卉后,她将其插进花瓶,端进了客厅,摆到了朴父面前的矮桌上。
朴父看到那满眼的绿色,脸色几不可察地一黑。
他打眼观察金母的神情,怀疑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在这里内涵他。
但金母神态小意温柔,眼底满是对自己插的花的喜爱。
金母察觉到视线,转头看向朴父,笑意一如既往般单纯:“树俊,好看吗?”
朴父盯着妻子温软天真的笑容,软了态度,温声说:“好看。”
艺惠素来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从嫁给他就爱这些花花草草,也不爱与人交际争执,他刚刚,竟然怀疑自己这么善良贤惠的妻子。
朴父罕见地愧疚了一瞬。
金艺惠低头看着这盆花,各种情绪在眼底走过,最后只剩垂眸一抹淡淡的笑。
见空气安静下来,朴父找了个话题:“迅羽已经下定决心和郑家千金取消联姻了吗?”
金艺惠笑意一顿,眼波流转,“是啊,迅羽和纱栗相处不来,这桩联姻结束了也好。”
朴父身居高位,也不奢求靠联姻来巩固什么,既然迅羽如此选择,他也不会强按头。
他从小就言传身教地告诉自己儿子,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但是后果也要承担得起。
恰在这时,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佣人来电说郑夫人来访。
金艺惠明白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但朴树俊在家,绝对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你让她回去吧,就说改日再约。”
朴父见她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金艺惠亲昵地抱着他的手臂,有些俏皮道:“树俊,我可是为了陪难得在家的你推掉了和其他夫人的约会呢。”
朴父一怔。
妻子此刻的神情让他回忆起了刚和她结婚时的快乐时光,后来,后来他依旧是喜欢妻子的,但是新鲜感磨灭,他的位置和权力又让他无所约束,所以他选择了出轨,但他从没将人带到家里,也不会让人来打扰他的妻子。
所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最开始出轨的那点儿愧疚感也被时间磨灭。
可此刻,那早已湮灭的愧疚终于在妻子从始至终信任的笑容下败下阵来,开始隐隐作祟。
朴父揽住自己的妻子,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柔的一吻:“以后,我会多抽空回来陪你。”
金艺惠一怔,一股酸意差点儿促使她落了泪,她掩饰似的埋进他的怀里,眼底的柔情抽去,溢出丝丝的冷意。
树俊啊,是因为我毁了你差点儿认真走下去的露水情缘,你这才良心发现吗?
可我们早就都不复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