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丹被击败并不值得意外。
有懂兵法的阮玉成领兵,又有一心欲立功洗脱名声的仲孙离,外加铜头铁骨一般的‘齐刘海’,无坚壁据守的李维丹,显然不是一合之将。
“很好,传令让阮将军带兵回来,本公要亲自嘉奖。”
邓夏微一错愕:“大人,伊山不打了?”
祁六不满看他,怪其话多。
伊山指定是要打的。
但不能让阮家的私兵来打。
他想要消耗的,是除阮家之外的兵马,所以见好就收最为关键。
不过邓夏所说,也提醒到了祁六,做的太过反常,指定招人起疑。
于是他说道:“如今盐帮在暗中使坏,还有个花里化不知所踪,登中城暗潮汹涌,不知蛰伏多少敌人,需掘地三尺,将他们一一找出,方能换来太平。”
“至于伊山嘛……方少廉不是打算水攻乌土么?如此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城池,刚好可转头攻打伊山。”
祁六临时想的理由,并不充分,经不起推敲。
邓夏虽未多想,但落在张冬岭耳中,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张冬岭深深打量祁六一眼,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
毕竟对他而言,应南内斗,总好过齐心抗萧。
几人入了帅帐,将地图摊开,查看堤堰位置。
这条大堤,阻的是涴江支流。
如今夏季雨量充沛,水流湍急,水位高度,几乎与堰顶齐平。
若在这儿开个缺口,任水流倾泻,乌土城外的百顷田亩,必毁于一旦。
更少不得摧毁房屋,使村民拖家带口逃难。
祁六、冉闯、多多古、邓夏四人,瞧着地图久久没说话。
张冬岭却是一眼就看出,乌土城地势较高,哪怕毁掉堤堰也伤不到分毫。
如此水攻,只能换来一场骂名,对攻城拔寨毫无益处。
不过让他更无语的是,方少廉驻军之地,反倒低洼,大水若来,伤敌不成反伤己!
啧啧。
方平这个大孙子,莫非被驴踢伤过脑袋?
水淹自己的当真罕见!
“漂亮!”
祁六赞道:“领兵打仗,就是要善用环境!方少廉能想到此举,已不知胜过多少将领!”
张冬岭惊讶看他,嘴巴都合不拢。
冉闯、多多古闻言点头附和。
还是邓夏想的更多一些,出言建议提前预警,好让下游村民及时避难。
“那就把他们全部迁来登中。”祁六如此道:“待我扫清城内鼠辈,就重建此城!”
“哎呀,大人爱民如子,想的果然周到!”
“必须的,祁公就是应南的救星,老百姓有福了,以后就偷着乐吧!”
冉闯三人不吝赞美。
祁六相当受用。
张冬岭难受的不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言道:“我觉得吧,此举意义不大,登中毕竟是小城,哪容的下这许多人?还有就是,乌土城地势过高,单一支流难以淹没,只怕反淹自己,得不偿失。”
冉闯、多多古、邓夏三人纷纷侧目。
祁六则皱眉道:“你……话太多!”
冉闯立即撸起衣袖:“大人,我也觉得如此,这老家伙怎么看怎么不老实,就是欠收拾!”
多多古则说道:“不行就让斜楞眼办他!”
邓夏:“我家大人的决策,岂容你来指指点点?!见不得别人好是不?!”
张冬岭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行行,从现在起,我再不言语了!
……
方少廉命人掘开了乌土城东的堤堰。
一时间江水滔滔,倾灌而下。
良田被淹,房屋冲塌,流离失所的难民,不得不赶奔登中。
江水流至乌土城外,四下一片汪泽。
见状,方少廉后知后觉,立即命人请示祁六,欲造船攻城。
祁六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听到造船攻城的打法,觉得很不错,便应允了。
张冬岭无言以对,只觉得原先将祁子陆视为萧王大敌,是自己过于慎重。
方少廉任命方家一名护卫为先锋,领三百人划船去了乌土城外叫阵。
负责守城的将领是李维丹胞弟,唤作李维清。
站在城墙往下一看,久久不发一言。
有属下过来询问,要不要放箭,他都摇头拒绝,表示让对方就这么飘着吧。
临时造出的小船,哪儿载的了攻城器械?
即便带上云梯,这四下里全是水,又如何立的起来?
方少廉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下令,让将士们带上钩锁攀墙。
这下好了,守城敌军什么也不用干,只需拿着刀隔断绳索就行,而且由于船只晃荡不稳,搭弓射箭都没了准头,大可将身子探出城墙,当着人家的面慢慢割。
一场攻城战,彻底沦为闹剧。
消息传入登中,帅帐中鸦雀无声。
站祁六身旁的张冬岭,几乎忍不住拍手叫好。
只因在他看来,亲临前线的祁子陆,面对伊山、乌土皆颜面尽失,估计这令尹之位保不住了!
“先前本公对仲孙明季网开一面,给他不少机会。”
“事实证明,是本公优柔寡断。”
“方少廉毫无章法,异想天开,陷百姓于江水,毁良田不计数,其罪当诛!”
祁六黑着脸,一副气至极点的模样。
“今儿个谁都不许求情!”
将士们噤若寒蝉。
自大风镇返回的仲孙离,心中很不是滋味,觉得当初自己为弟弟求情有效,是祁公给仲孙家面子,不免更为惭愧。
“邓夏!”
“末将在!”
“本公任你为监军,现在就去前线,把方少廉的脑袋砍了!”
“是!”
“阮玉成、齐刘海!”
“末将在!”
“呜呜!”
“你两位即刻前去接任,那六千兵马,归你二人统领,务必拿下乌土城!”
“是!”
二人一猿领命离开。
帐内诸人,无人提出非议。
毕竟方少廉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至于为何让阮玉成接任。
谁让人家刚在大风镇打了胜仗,有底气呢?
一番连敲带打,曲家、仲孙家的私兵,死的死,逃的逃,崔家、方家的私兵,则入了自己手中。
祁六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
尽管动作快了些,做的也不隐蔽,但至少在这个节骨眼,还没人深度猜测。
只要再帮助张聘,将栾家与那帮士族亲卫整个干净,对他来说,这应南就再无阻碍了。
为转移虎塘那帮官员世家的注意,祁六还故意遣人回去放出风声。
把姜士隆撰写花名册的消息放出,且透露出自己有意秋后算账的态度。
如此一来,再有申相寺推波助澜,那帮士族、官员,就不得不设法与盐帮撇清干系,对前线的关注,不再如先前那般强烈。
众将士陆续离开。
张冬岭见帐中只有自己与祁六,禁不住开口询问:“你究竟打算做什么?方少廉是冒失了些,但他掘堰之前,可是告知了你!难不成你是故意的?你想将方家的兵,送给阮家?还有那头猿猴什么情况?为何让它担任副将,你当真没人用了吗?”
连珠带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但这涉及心中大计,祁六没法回答。
“你……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