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外。
吴清洛执扇的手颤抖。
她咬牙盯着脚下的谷豆、钱果等。
耳旁是宋晏川驱赶孩童的吼声:“尔等竟敢胡言乱语,将这些人绑了送大理寺去!”
孩童们四下散开,边跑边继续唱。
“天皇皇,地皇皇,吴家女娘嫁儿郎。”
“择大郎,郎不愿,嫁个二郎喜洋洋。”
“傻二郎,娶新娘,甘为她人做嫁裳。”
十多个孩童,本就不好逮,加之守门的几个小厮早就被叮嘱过,亦是抓得不上心。
“表妹,可有受惊,莫听那些孩童的胡言乱语。”宋晏川见那些孩童跑远了,便疾步走来,安抚新妇。
吴清洛垂眼,紧咬牙关,却语气轻柔:“无妨,我怎会与孩童计较。”
宋晏川安了安心,便催人继续喜礼。
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吴清洛跨过门槛,透过丝绸扇面,看向前方。
虽是过程波折,但至少她改变了前世与司马府赴死的命运。
嫁不了宋易安又如何?
只要搭上这艘大船,掌舵者是谁还不一定!
前堂。
吴蕙焦灼望着院外,问:“可劝住了?大喜日子莫要鲁莽。”
且,今日前来的,除了宋家旁支,还有些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
今后,川儿入朝为官,免不了与这些人打交道,可莫要丢了脸面。
“老夫人,莫要担心,已经劝住了,小厮将那些孩童已驱赶了。”陈嬷嬷安抚道。
说话间,一对新人已缓步走来。
吴蕙这才放下心。
她瞥了眼范紫芙,却见后者正悠闲吃着果子。
旁边的长子,正为她沏茶,视若无人。
她心中一梗,何时见宋家郎君这般低姿态?
即便是宋盛当年哄骗她时,亦是端着读书人清高架子。
说不清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越发看范紫芙不顺眼。
这恶妇入府以后,便得掌家权,顺风顺水。
宋易安亦从原先不在乎态度,到如今为了她顶撞亲娘。
“老夫人。”伺候在一旁的陈嬷嬷低声提醒。
表姑娘端了半晌茶了。
吴蕙这才回过神来,僵硬扯开笑脸道:“好孩子。”
她接过茶,饮一口,将早已准备好的匣子,递给了吴清洛。
“清洛,这是我出嫁时,戴的金钗,如今,你与川儿喜结良缘,阿母便祝你们往后情比金坚。”吴蕙慈爱来回瞧着这对新人。
心底虽有遗憾,却亦是欢喜的。
吴清洛接过木匣,垂眼羞涩道:“谢谢婆母,清洛很喜欢。”
“表妹叫什么婆母,往后随我一同叫阿母,这才亲切。”宋晏川喜滋滋道。
吴清洛嗔怪道:“夫君,不可这般无礼。”
这一叫,倒让宋晏川愣住,只觉骨头都酥软许多。
眼带深情低头瞧着他的新妇,只觉这世上唯有她最好。
吴蕙见他这般,眉头微蹙,只道,儿郎都是这般,有了新妇忘了娘!
待吴清洛走到范紫芙这方。
范紫芙见她眉目如画,不由赞道:“表妹今日好颜色,二爷好福气。”
宋晏川冷哼一声,但碍着今日喜事,亦未回嘴。
倒是吴清洛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她微垂头行礼:“大嫂嫂,以往清洛年幼无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嫂嫂谅解。”
范紫芙似笑非笑盯着她说:“好说好说,往后改邪归正,多行善事,莫做糊涂事便好。”
“你这恶妇……”宋晏川气道。
“二弟,芙儿乃我发妻,是你长嫂,今日你亦娶了新妇,莫要再这般没大没小,不懂礼数!”宋易安轻吼打断他的话。
宋晏川生生将未说出的话,吞了回去。
吴清洛轻咬贝齿,再张口还是那般轻柔语气:“大表兄说得是,往后我们夫妇二人定会谨记在心。”
宋易安点点头,说:“你既嫁入宋家,便要守规矩些,切莫再多惹事端。”
“大表兄,我……”吴清洛见他,一月未见,态度竟这般巨变,实在难以接受。
正待狡辩,却被范紫芙打断:“弟妹,我亦为你备下贺礼。”
她巧笑嫣然,看了看宋母,说:“倒没有婆母那般贵重。”
“但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范紫芙转身从石竹手里拿过一个镶了金丝的匣子。
打开,递给她,说:“当日我才入府,就扔了弟妹的东西,现下,全当补偿吧。”
吴清洛定睛一看,匣子中,是一朵玉石雕刻的莲花,莲花上头有两只喜鹊并肩站立。
“我就祝两位花开并蒂,喜鹊登枝。”范紫芙笑意吟吟。
一旁的宋易安一愣,这……
先前吴清洛救下的两只喜鹊,她偏要挂在逸风院,每日来喂养。
他让莫辞送回去多次,她又提过来,说是逸风院向阳,有益于喜鹊康复。
宋易安本就早出晚归,便随了她。
芙儿入府,将那两只喜鹊放走,他还松了口气,总算没了饶人清梦的叽喳声。
“雕刻地还算精美。”宋晏川不咸不淡道。
吴清洛面色微冷,这女子竟这般难缠。
“二爷喜欢就好,可得天天看看,这喜鹊可是定情好物。”范紫芙笑道。
宋晏川不明其他,微瞪她一眼,便让小厮收下。
喜礼继续。
范紫芙刚坐定,却听一旁的宋易安低声说:“我未与她定过情。”
范紫芙斜眼瞥他一眼,道:“你的意见不重要,她自认为便是。”
宋易安见她这般神色、语气,便知这事,她一直记着。
“先前未与你定亲,她住在府上,多有接触,但我只将她做表妹看待。”宋易安微顿,又说:“母亲确实有心撮合。”
“多有接触?”范紫芙眉梢上扬,说:“宋易安,你可知,不明确拒绝,在心悦你的女子眼中便是默认。”
“会这般作想?”宋易安问。
范紫芙无语瞪他一眼。
“我从未心悦她,不过因着某些缘故,先前确实有些恻隐之心。”宋易安坦白道。
可他却无法解释其中缘故。
这般梦境在旁人眼中,当是痴人说梦。
梦中,狱中吴清洛那般凄惨,因着幼时有过接触,宋易安亦是不忍。
且宋晏川跪着恳求他,声泪俱下,只想将吴清洛救出来。
这般真实,让他待吴清洛确实有些不同。
谁曾想,她却与梦境中端庄有礼模样,大相径庭。
范紫芙却不知他这些事,只微哼,转眼看向不远处的新人行礼。
“往后,我便知晓了,你莫气恼。”宋易安放低声音。
范紫芙瞪他一眼:“谁气恼了,不过是告诉你,得遵男德!”
宋易安一愣,又怕她真生气,只得说:“我知晓了。”
两人凑头说话间,莫辞从角落里走过来。
“大爷,吕大人传了消息。”他将纸条递给主子。
宋易安打开一看,目光逐渐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