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开距离那刻,她瞬间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走,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向后靠在墙上。
她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坠入了冰窖。
“慕云遮是谁。”
这样类似的问题常春不下问过多少次,流程什么的,也是熟练的。
她闭了闭眼,“同学。”
“成绩怎么样。”
“在北京读书。”
“钟点呢。”
常春知道她们两个人玩得不错,谢知盐看她还在专心翻阅聊天,像随口一问。
“也在北京读书。”
“沈听弦是谁。”
“高中同学,她们三个现在在一个大学。”
静默几秒,常春骂骂咧咧地道:“怎么就你不中用,别人考得上,你就是个废物。”
“你离这个谢沉眠远点,真是个神经病,喜欢什么不好,喜欢男人。”
“这种人出来没有出息,看见就恶心。”
谢知盐无力地辩解,明知道说了没用。
“现在是法治社会思想开放,不要对他们的性取向有成见。”
果然常春听了后,当即就说:“就是脑子有问题,喜欢同性的都是神经病,你要是这样就直接去死吧,死了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这几个女的是谁。”
她的质问听起来极其刺耳,谢知盐蹙眉,轻声:“大学室友。”
“少跟她们处一起,这么会化妆穿衣打扮那么潮流,光看就晓得不好相处,人品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不是就被她们带坏的,嗯?我问你,回答问题。”
“你看看,仙人板板,还跑去麻将馆耍,一天好歹不学净把这些坏毛病带回家!”
也不知怎地,常春去翻看她的室友的朋友圈,顺着看里面的照片和内容。
“我又没有打钱,为什么就不能玩。”
在她们这个地区打麻将是很正常的事情。
常春却说女孩子就不该学这种东西。
更应该学会如何烧菜做饭、侍奉公婆。
别人可以,唯独她不行。
“你不学好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回去必须跟她们断联系。”
“好。”谢知盐答应得很痛快,只问她:“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可以。”
常春看见她这个表情就来气,用嘎脚方言骂了好几句。
谢知盐拖着行李箱,常春就在她耳边意犹未尽地骂,张埃怎么说都劝不住。
“来,孩子拿着钱。”
常春见状,不等谢知盐反应,立马把钱揣自己口袋里。
“我可不管,你既然要走自己就想办法解决问题,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住你。”
“你干什么,你把她手机砸了个稀巴烂,身上没有现金,怎么去坐车怎么联系人,路上出事情你才晓得后悔。”
“好,我的错行吧!她有两条腿不晓得自己走路吗?”
常春嘴巴上一点都不饶人,怎么难听刺耳就怎么出口成章。
“她要走,我未必求她留在这里,好大的脸哦,过个年一天都没有省心的时候。”
“她要死路上最好,省我操心,家里开销还少点。”
“你少说点这种话,多伤孩子的心啊。”张埃劝道,又对旁边的人说,“你妈说话难听是难听,她还是在乎你的。”
“我身上还有钱,谢谢张叔。”
为了节省时间,谢知盐又走上那条熟悉的小路,那附近都是果园,路还没有修水泥。
她抱着侥幸心理走这条路。
空气里满是冰冷的气息,每吸一口气,都像是有冰碴子刮过喉咙。
刚走到果园中央,豆大的雨点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瞬间变成倾盆大雨。
雨滴打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
很快就浸湿了她的鞋子和裤脚,双脚很快就冻得麻木。
她手忙脚乱地抱紧行李箱,另一只手赶紧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紧紧扣在头上。
行李箱的轮子在泥泞的小路上越陷越深。
她不得不费力地将它一次次提起,胳膊酸痛不已。
满心糟糕的情绪在此刻无声地催发,愈发浓烈。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任由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那天,她狼狈地逃离了乡村。
来到镇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手机店。
刚一进门,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了一瞬,几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向她,打量的意味十足。
她假装镇定,把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神慌乱地在柜台间游走,“这部手机能取出来看一下吗?”
有生意上门,作为店员的基本素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挑选好手机后,她把自己摔坏的手机掏了出来。
人店员眼睛都瞪直了,估计也是头一次见这种状况。
“帮我把手机卡取出来,放在这个手机上。”
谢知盐身上的现金不足够买一部手机,但是她清楚记得自己的微信里还有一笔钱。
“好。”
手机壳刚取下,一张银行卡掉在柜台上。
谢知盐愣住了,因为她没有把银行卡夹在手机壳里的习惯。
赶集的人很多。
他就在她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低语:“姐姐,你手机能借我看看吗?”
“干什么。”
“查岗行不行。”空闲的手主动地勾她的手指,并小声地撒娇。
谢知盐没有做亏心事,根本不怕他看,“随便看。”
谢知盐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完饭就踏上去找钟点的路上。
钟点一个人在家住,她爸妈去看望她外公外婆,她觉得路途遥远就不乐意了。
“什么,你妈怎么这么残忍。”
她穿着草莓熊睡衣趴在床上吃薯片,听见电话里谢知盐道来的事情经过,眼睛都瞪大了。
“你要是跟骆无津谈恋爱根本不亏,别人家巴不得钓上这个金龟婿。”
“我不理解阿姨,真的。”
谢知盐瘫坐在火车座位上,浑身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噬,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舒服。
“我和她想法不一样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你现在坐上火车了吗?”
“嗯。”
车厢里人挤人,空气混浊得让人喘不过气。
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她耳边嗡嗡乱撞。
“你几点到,我等会儿去接你。”
她心里有了猜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着那头的钟点说:“大概四点就到了。”
身上的衣物被雨水浸湿后还没干透。
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
她打了个寒颤:“钟点,我好像有点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