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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期而至。
宣城的夜晚仍旧繁华极了,华灯次第亮起,江边通红一片,星星点点,甚为壮观,今晚江河之上的游船不少,倒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而是临近中秋,月明星稀,天朗气清,美丽的天气应当配上美丽的心情,百姓们喜出游,性格爽朗,好交友。
在宣城这个美丽,四季分明的西南城池中,每天的喧闹和夜晚地歌舞升平是极为常见的。
花船和举办诗词歌赋鉴赏交流的聚会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热闹了。
月之颜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看花了眼,她眨着眼,张着嘴巴,手里宝贝地揣着那锭金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上藏着宝似的。
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了一些心思不纯的扒手的注意,而月之颜却没有留意。
她的眼中只剩下眼花缭乱的繁华和喧闹。
“包子哩,热腾腾的肉包子……”
“芝麻烧饼,蔬菜烧饼,碎肉烧饼,梅菜扣肉烧饼……”
“来来来,走南的闯北的,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正宗的凌云蝎子壮酒,老人喝了走路利索,上山打柴回家睡婆娘两不误,女人喝了补气血,年轻十几岁不是事儿,吃嘛嘛香搁哪哪睡打鼾,男人喝了身强体壮如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小孩喝了身体倍儿棒,个子蹭蹭蹭窜高,来来来,都来看看哈,正宗凌云蝎子壮,采用凌云魔窟出产的紫背蝎子,独家秘制配方,熬制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天藏驻,没效果不要钱!”只见一个奇怪的小车停在卖皮具的摊贩旁边,陆陆续续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客官,要不要尝尝啊?免费的,我看你腿脚似乎不太方便啊,是不是下雨天经常酸痛难忍,白日总觉疲惫,走不了远路,关节痛,腰酸背疼啊?”
那小贩看着眼前的小老儿,很快就下了判断。
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唏嘘,这人这么神奇,莫不是哪来的神医?
那老人啧啧称奇,他说的症状他都有!
他这腿这背也看了不少大夫了,可总不见好!
什么针灸,把他戳成马蜂窝后那会确实舒服了不少,好像年轻了十几岁,可后来没有灸后身体越发不行了,下雨天奇疼,疼的受不了,可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此他只能又找针灸刺,情况缓和了很多,回家不久又恢复回去了,不,应该说情况更恶劣。
他不得不每个月都去针灸一次以缓解症状,可懂针灸的大夫本就稀少,因此形成要价高诊费离谱的情况,最后一次那大夫说要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
想他年轻时一个月都赚不到二两,一年不到二十两,可想而知三百两有多高。
何况先如今家中还有几个孙儿嗷嗷待哺,儿子跑船一年才回来一次,平时也不见寄钱回来,他只能平时做点木活补贴,若不是年轻存了些棺材本,他都针灸不起来。
可几次针灸之后他的棺材本也被花光了,为了孙儿们将来的日子着想,他还是放弃了找大夫。
可每天腰酸背痛关节疼什么的真让他难受了,夜夜睡不着,下雨天更甚!
他真想死了一了百了,可全家几张口都靠他呢!
老人虽然听见小贩说得这般准确却压下来心动,因为他怕失望。
这辈子吃过不少盐,也经历过不少事,他岂是那等容易听信闲言的人?
“小老儿,这蝎子壮是免费品尝,不要钱,若是不能缓解你的腰酸背痛我就砸了我的招牌!”见他有些心动,小贩灵机一动。
“免费的蝎子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免费品尝一杯,没效果不要钱!”
“你这该不会有毒吧?”有人质疑。
凌云那个地方可乱了,虽然毒医风行,传的那叫一个起死人肉白骨,可平头小百姓也没机会见识,不知真假。
若是什么烧饼烧鸭糕点的免费品尝他们还想占占便宜试一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最后不买就是了。
可这药酒嘛……乡下人家抑或城里人都会些制药酒的手艺,材料无非是毒蛇毒蝎毒物虎骨等,这些东西都是经他们或熟人之手,要是没效果还能退回去,或是索要赔偿,可现在这人他们都不熟,万一出问题找谁!
何况,他们可不敢随随便便尝药酒,若非那些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走投无路之人谁会这般胆大啊。
见他们个个都犹豫,小贩又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各位,我理解各位的犹豫不决,但是这个东西可是绝品,我风雷子的名号在凌云可是如雷贯耳啊,我在凌云也专注卖药酒十几年,给多少人带去了福音,到处都有人喝过我的药酒,现在都生龙活虎的,要不是听闻南翎还有很多百姓不知道此事,深受病痛折磨,医者仁心,我也不会冒着危险来到南翎……”
“你是凌云的人?会不会是故意来害咱们南翎人的?”有人质疑。
“对啊,我总听上头有人说凌云可乱了,凌云人可狠毒了,四处作乱……”有人附和。
“可不是,前阵子我从京城那边回来,听说凌云专出杀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随意追杀别人……”
“可我好像听说他们追杀的是女魔头啊?”有人细细反驳。
“女魔头?女魔头不也是南翎人吗?虽说这些都是帮派之间的事,可他们追杀女魔头误杀了百姓就是不对了……”
“嘘,这些江湖之事可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听说凌云人可是十分睚眦必报的,你不要命了!”旁边的人出声提醒。
那几个讨论的人惊慌失措地观察着周围,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放下心来。
小贩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懊恼这些南翎人怎如此古板。
他在战北都没碰到这么难搞的客人呢。
那些人一听免费的立马就涌上来了,而这些人……明明也穷,可可恨的是穷得理智,穷得有骨气啊!
真是冷静得可怕。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小贩转了转眼珠子,又想出了个主意。
“各位,再透露一个不为人知的消息,这蝎子壮曾被药师盟会认定为补药名品,而产自凌云魔窟的黑背蝎子也是他们炼制补药和毒粉必不可少的一种药材,千金难求,所以说这蝎子壮极为难得,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你们还在为下雨天关节疼痛难忍,风湿风寒入骨夜夜难眠而忧心忡忡吗?你们还在为容颜老去,精神不佳,食之无味而四处求医无门吗?那就来尝尝风雷子牌蝎子壮吧,没有效果不要钱!”
“你有这么好心吗?”
“就是,这种骗人把戏经常有,我都看腻了唉,没什么新鲜的……”有人打哈欠起来。
“先是喝了让你神清气爽,然后回去就没用了,要连续喝才行,花重金都不一定能治好,走了走了……”有人唏嘘。
这种套路屡见不鲜,小贩简直想哭了。
当然,还有一些确实被病魔缠身的,他们杵在原地不走。
毕竟,这是他们的唯一的机会了。不被病魔缠身的人不懂这种病入膏肓的心情,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想放过,即使是明摆着的陷阱,即使理智知道这人大可能是个骗子,他们也不愿错过。
不少人仍旧犹豫不决。
有些甚至无动于衷,哼,就静静看着他能翻什么浪,能说出朵花儿来。
呃……
真是,难搞啊!
太难了!
小贩觉得今日不宜出门啊!
对了,他还有杀招!
“医药盟会认定的补药名品……”话未落,这时,有几人眼尖的人突然叫起来。
“风雷子!”
“那不是风雷子吗?!”
“喂,风雷子,你怎么在这里啊?”
“是啊,你先前不是在凌云吗?又跑了战北,现在怎么来宣城了?”
“你们是……?”小贩不解地看着他们。
几个男人都是普通人,春风满面的,看起来很健康,有一个还杵着拐杖走,只见小腿空荡荡的,看起来却无病态,虽杵着拐杖走,却步伐矫健。
“我?我就是在卞城那边做点小生意的,偶然碰到山匪袭击,伤了肾脏,吃了很要药都不见好,唉,这身子是越来越差,那时恰巧听到你在卖蝎子壮,还不信呢,可我家婆娘买了两壶回来给我喝,没想到半个月的光景,我们夫妻俩那点事是越来越和谐了,我婆娘还拖我来感谢呢……”
“感谢?”
“是啊,托你的药酒,我婆娘怀上了,听大夫说是个大胖小子呢!我想当面谢你,可惜找了大半个卞城都没有看到你,最近来宣城做点小生意,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呢,风先生,你真是活神仙啊!”
“哈哈哈,过奖了,活神仙不敢当,我也是希望能给你们这些深受病魔缠身无药可医走投无路的人带去一点希望而已,毕竟我以前也是个羸弱多病的人,深知那种受罪的滋味,病榻床前无孝子啊,人生本来就苦,何苦还要给别人替麻烦……”
“是啊,我这腿前年被马车压断了,每到下雨天就疼痛难忍,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没病,可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种痛不欲生,每次都想死了算了,拖着一双病腿只会连累我可怜的妻儿,偶然一次见到你在卖蝎子壮,便想试试,反正是药是毒都无所谓了,我也不想活了,
谁知道当晚回去那疼痛就缓了不少,难得睡了个好觉,连续服用半个月,真的不见任何病痛了!
不过,你说最好服用三个月,于是我便托人去买,早闻先生四处播散福音,不会在一个城市待满一个月,再找时已经找不到先生了,幸好我托了很多走镖的人打探,才在战北打探到你的消息,买了三壶,花了不到三十两,就治好了我身体里的恶疾,脚也不痛了,现在都能走利索了,我还在镇上找到了份木工的活,家里还算过得去,这些都多亏了先生啊!”
“是啊,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前肌肉萎缩,走几步路就喘的不行,什么重活都做不了,可自从喝了先生的药酒,浑身上下都是劲儿!”那人一看就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身材健朗,丝毫不像以前得过肌肉萎缩的样子。
旁边围观的人闻言都有些心动起来。跃跃欲试。
可谁都有些犹豫,不肯做出头鸟。
“唉,这套路,我都看腻了,肯定是托!”
月之颜瞅着十分好奇,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呢,除了惊奇就没别的了。
因为……竟然还有人干起她以前的行当来!
不过以前她和师兄并不是骗人,只不过是夸大了药效,而这个所谓的蝎子壮……似乎并无什么效果。
补药却是补药,不过,那药效还不如吃羊肉补来得实际呢。
她看了一会儿,也知道什么所谓的黑背蝎根本不是凌云魔窟里产出的,而是普通的家养蝎子。
这些蝎子无毒,都是可食用的!
而且……
什么医药盟会认定的,都是骗人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医药盟会的人呢,就算是师父也就被请出谷过一次,貌似为了解某种毒的。
他们让师父做什么名誉长老,可惜师父不喜欢管事,喜欢自由自在,所以没去。
医药盟会的人十分保守,平时不会随随便便出山,不会随随便便招人,药材进出十分严苛,大多都是自己种植的,据说有专门的药农,擅长种植药材,事事亲力亲为,除了稀缺药材需要派人出山寻找外,基本与世隔绝,所以月之颜判定这个长得丑陋的男人在说谎。
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附和,还说有效。
此时月之颜还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托这种生物。
月之颜看得津津有味,貌似又学到了一招。
不过……她都跑出水月谷了,为什么还惦记着被师父压榨出去骗吃骗喝骗人买药呢!
真是被压榨久了都学不会反抗了,臭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