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莫里亚蒂一如所料地在报纸上看到了夏洛克一方发出的信息。
这场骇人听闻的杀人案迄今为止已经发生了四天了,苏格兰场倾尽全力,反复侦查,号称已经掌握了全部情况,却迟迟未能将凶手定罪。不只是伦敦,全英国的各界民众现在都在关注着这起杀人案。一方面是为凶手的狠戾手段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则是担忧凶手会成为下一个开膛手杰克。
许多人已经对它有了个默契的称呼:《红发骷髅案》。
不能亲自上场去侦查线索、不能使用过去的人脉……这对莫里亚蒂和夏洛克的限制都是巨大的,毕竟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咨询罪犯和咨询侦探。但他们还有一颗善于分析的天才大脑,只要手里握着足够的情报,就能够分析得出事情的始末。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都知道凶手一定是杰弗里·索罗,却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
玛丽和金迪夫人的加入让事情的进展加快了许多。莫里亚蒂搅着牛奶,津津有味地品读着“玛丽·华生太太”在《每日邮报》上发表的精彩言论。
“……和雷斯垂德探长分别后,我独自一人去了杰弗里·索罗的住所。假如说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独自行动会带来什么安全隐患,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我即将面对的还是一位在这起案件中颇有嫌疑的年轻先生。我穿过泥泞的道路,到达了索罗家的大门前。可以看到,这是座独栋的二层小楼,刚好适合一个温馨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居住。而附近也有几所相邻的房子,彼此相隔不到两米。如果在房子里发生了大吼大叫,隔壁的邻居是有可能听得到的。
“房子的构造很寻常,后面有个小院子,种着一些花,铺着整洁的石板路。养着一条狗,但没有晾晒衣物。我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开始敲门。大约两分钟左右,索罗先生出现在了门口,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脸色十分难看。
“我说:‘您就是杰弗里·索罗先生吧?我是埃莉诺以前的邻居。我听说了这件事,一直想来对您表示一下安慰……’
“这样说是为了取得索罗先生的信任,因为我知道雷斯垂德探长的侦探队伍是十分尽职的,但我认为也许可以从其他角度发掘出一些事实。
“杰弗里听到我的话后,表现得非常痛苦。他把我让了进去,我看到屋里到处都乱糟糟的,散落着一些个人物品和酒瓶。到处都是浓烈的酒味,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屋里十分阴暗。可以看得出来,从布罗德小姐去世以来,他就一直生活在痛苦和颓废之中。
“‘我不知道埃莉诺还有你这样一位朋友,假如你能和她保持联系,我想那一定会比和莎拉·康斯坦斯的交往愉快多了。’他主动提起了一个话题,‘那个婊-子背叛了她……抱歉,我这里有点太乱了,不过你应该明白,自从埃莉诺遭遇不测以后,我就再也没心情收拾房子了。’
“我对他的心情表示了理解,又问了他一些关于当时发现埃莉诺被害的情况。杰弗里很痛快地告诉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天晚上他和埃莉诺争吵过后,就怒气冲冲地去找了汤姆·基特,险些和汤姆打了起来。离开汤姆的住所之后,他就去了距家不远的一处酒馆,开始喝酒。等他回到家时,埃莉诺已经不见了。因为家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保持着整洁,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埃莉诺是离开了,酒醉之下昏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听到有人议论附近出现了一具红发女尸,才意识到埃莉诺可能已经遇害了,于是前去辨认了尸体。
“杰弗里沉浸在痛苦之中,越说越是伤心。我为了转移注意力,提到自己现在有点饿了,问他能不能给我一点食物吃。杰弗里答应了,走进了厨房。我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发现厨房里和客厅完全不一样,收拾得整整齐齐,刀叉碗盘,一切都非常规整干净,连垃圾桶都十分整洁。听说索罗家并没有雇佣女仆,那么这一切一定都是两个年轻人自己收拾的了。然而厨房的一个角落里被随便地乱扔着一些香肠,旁边是打开的地窖入口。透过昏暗的光线,我看到地窖里面也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香肠,发出一种新鲜的盐腌味和血腥气。
“我对杰弗里说:‘能不能给我一根香肠呢?你知道,我相当饿了。’
“杰弗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这些香肠是我用来喂狗的。嘿,红胡子!’
“他切下一根香肠,从厨房的窗口丢了出去。我看到那条狗没精打采地用爪子拨了拨香肠,趴在了窗户底下。
“‘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你看,连狗都不愿意吃。’杰弗里微笑道,‘有位我父亲曾经帮助过的商人,前几天送来了这些香肠。但是最近天气很热,实在不是制作香肠的好季节,也许他以为我和我父亲一样,人脉很广,能够很快地把这些香肠处理掉、’
“离开了杰弗里家,我又继续拜访了住在苏格兰场监狱里的汤姆·基特……”
莫里亚蒂放下了报纸,开始啜饮杯中的牛奶。这几天总是早起的莫兰也折起了手中的报纸,讥讽地道:“看来福尔摩斯也没有掌握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有用的消息?”莫里亚蒂抬起了头,直视着莫兰,“请告诉我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有用的,上校先生?”
“当然是口供。”莫兰很干脆地道,“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凶手一定是杰弗里了,不是吗?那么为什么不去像审讯汤姆·基特那样地审讯他?苏格兰场的办事效率真是糟透了,我看就应该给杰弗里一点教训。”
“我还不想破坏这个探案游戏。”莫里亚蒂无精打采起来,扔下杯子,开始猛烈地摇铃。没过多久,金迪夫人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莫里亚蒂两人屈膝行礼。
“请原谅我衣衫不整的样子,先生们,因为我刚刚才从外面回来。”金迪夫人致歉道,“刚刚我用您的马车去拜访了杰弗里·索罗先生,老爷,您不会感到介意吧?”
“我们比较想知道你都收获了什么成果。”莫兰说道。
“很不幸,因为我赶到的时候,索罗先生已经看到了今早的报纸,他对我大发雷霆,坚信我一定又是警方派来的女探子,于是我只好离开了索罗家,去拜访了莎拉·康斯坦斯小姐——她是布罗德小姐的好朋友,我想她一定十分了解自己朋友的习惯。”
“什么习惯?”
“我是看了报纸才想到的,先生,”金迪夫人微笑道,“很显然,索罗先生的生活习惯并没有多好,在他独自在家的几天里,他把家里到处都弄得很乱,只有一些鲜少涉及的地方才保持了整洁。而索罗家又没有聘请女仆,所以这些家务一定都是布罗德小姐在做了。康斯坦斯小姐对我说,布罗德小姐一向很有洁癖。她可能是觉得女仆收拾得实在不干净才自己亲自收拾的,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害怕失去索罗先生这个金龟婿,因为他们之前就因为这个大吵过一架了。”
莫里亚蒂表示惊叹地“哇”了一声,开始鼓掌:“精彩!棒极了,亲爱的。”
“——于是我又询问了他们吵架的原因。康斯坦斯小姐告诉我,布罗德小姐自负美貌,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和男人接触了。一年前,索洛先生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带着一笔钱出来在伦敦开了家公司。也许他曾经满怀雄心壮志,但是他招聘到的第一个员工就是埃莉诺·布罗德。布罗德很轻易地迷住了他,让他魂不守舍,索罗整天就想着该如何让她高兴,当然无心做什么正事了。几个月以前,基特先生因为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就过来找索罗先生求助。他长得虽然不如索罗先生英俊,但埃莉诺就是喜欢他,甚至为了他而在索罗的公司里偷钱。索罗先生发现这些后感到非常痛苦,他单独找埃莉诺谈了谈,埃莉诺舍不得他的富有,就同意和基特断掉关系,两人关掉了公司,搬到了那栋房子里。而基特从此就住在了埃莉诺曾经的房子里,不过他并不知道索罗已经发现了。解下来,因为基特住的离康斯坦斯小姐不远,而他们又有着共同的朋友,所以很快就相熟起来,直至坠入爱河……所以,我想我们至少已经找到了索罗先生下手杀掉布罗德小姐的原因——因为嫉妒,先生们,这一定是一场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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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生医生家的客厅里。
“……肯定是因为他们吵架了,杰弗里看起来那么的痛苦,他一定很爱埃莉诺,我认为很可能是在争执下无意中杀死了对方……”
“不。不是这样。争执?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感情?”
“可是他既然能容忍埃莉诺出轨第一次,就一定能容忍她出轨第二次。一个人如果愿意为爱而让步,那么在感情方面他就是没有底线的。不,不是因为感情,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等等,洁癖!”
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夏洛克扑到墙边,盯住了一张今天刚刚钉上去的剪报:“没错,没错……我知道了,不不不,不是洁癖,是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