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又槐瞧瞧金周安,说道:“我不知道,当事人在这儿你却要问我,这什么道理。”
金周安竟然丝毫不避讳给了个答案。
“死了”。
还是那副嬉皮笑脸,全不在乎。
小山气得红了眼睛,抓着金周安的前襟子想把人提起来,或者这样或者那样,可是看着他和金周安一样的脸,又是那种嘲弄的眼神。
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躺下来,他干脆捂住脸蹲在地上啜泣。
金门觉着自己是个外人,不太好插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缩了回来,轻飘飘的问金周安,“你为什么要杀你爹?”
金周安这回可更乐了,“我又不是金周安,我怎么知道。”
“那你是什么东西?”
“狼妖!”
“嘶!”
金门这回可是真有点儿不乐意了,他觉得这臭小子就是在拿自己打趣儿,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地上蹲着哭的小山,登时有一种理解他了的感觉。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不能因为……之前就拿我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
金周安笑弯了眼睛,露出来一口森白的牙齿,勾着唇就等着这位披着金门的皮的周先生把自己看个清楚。
金门也就顺着他死盯着瞧,忽然记起在房顶上看见他屋子里头跑出去的那个带毛儿的,要是条狼崽子却也说得通了。
再看看乌又槐,竟然也觉得他不像个人起来。
登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和地上的小山一般的可怜,身边儿一帮子的妖魔鬼怪竟然还都把他们当好人呢!
这会儿蹲下身子凑到小山身边儿上,“小山,小山,别哭了,周先生和你同命相连呢。”
小山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他一眼,抬手把人推开又站了起来。
冲着乌又槐质问,“乌又槐,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没有,我也才都刚知道的。”
“你胡说!那……那……”
小山指着人说不出话来,他想问金周安到底怎么死的,金周安为什么会杀了金门,又想问金黛金梅金秋那三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沉婆子……
他以为只要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气势足够压人,他就可以问出来个答案。
可是话到了嘴边儿上,眼看着这三个看着自己的态度,他就知道他失败了。
活像一只只会乱叫的狗!
小山想,自己真的像一条狗,最没用的哪一种,只会叫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跑了出去,和来的时候一样凶猛的跑,没回家,更没去找金梅,只是往山上去,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乌又槐轻叹了一声,“这幸亏是个小子,要是个丫头还得兴师动众的去找去。”
金周安知道他说的是金秋,笑的乐不可支,拍着金门的肩膀只说,“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得防着点儿你老婆,她会说话。”
然后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这是既不想解释也不想跟他们两个耗着。
金门瞧瞧乌又槐,听见他说了一句“可信。”
嘴角直抽抽。
心里头冷道:“我看你们谁都不可信。”
抬起屁股也走了。
乌又槐落得个清净,倚着床又抽了好大一会儿的烟袋,呵呵呵的自己笑出了声来。
“八月十五,好彩头啊!”
……
小山只是想静一静,所以他选择了上山这条路,就是之前金秋和金梅闹别扭跑出来的那条。
当时顾不上其它没觉得,如今太阳往西快到了头才觉着出来点儿害怕。
林子里头本来就比外头黑的早,从夕阳照下来的树影到黑黢黢的一片其实也不用多大一会儿。
小山就坐在一块树墩子上,抹把脸依然不想动弹,现在他渴的要命,可是也不愿意去找水。
他觉着自己丢人,丢了大人了。
明明是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想偷偷听点儿消息,被发现不说,那些人还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安子不是安子,金门不是金门,就算老槐叔还是老槐叔可也已经变了味道。
所有的熟悉的人都变成了陌生人,偏偏他们还都无所谓,既不曾想过把自己灭口也不打算威胁自己不要说出去。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拉拢自己,完全的不在乎,这就仿佛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和壮子,和那些金乌镇的镇民都没什么区别。
心里头别扭着难受,曾经刚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个掌握了秘密的人物,还会抱得美人归,金梅就痴傻了。
他觉得自己的退缩并没有什么错,就和壮子当初也选择了退缩一样,所以一旦听见了沉婆子的消息,他就又一次跑来了,他是想来看看金梅的。
……
可是如今一切都乱了,一团糟,都是一团糟!
小山捶打着旁边儿无辜的树干,他要被别人瞧不起了,他的那条成为秘密人物的路可能也就要断了!
“如果……如果……如果我当初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他自言自语,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登时收了心思赶紧侧耳细听,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害怕,而是丢脸的情形已经被人瞧了去。
这会儿他才惊觉天已经黑了不少,甚至他自己到底是处在个什么位置都已经分辨不出来。
山里的孩子不怕这个,却会害怕黑暗里头不知道会出现的什么东西。
比如人的叹息。
小山清了清嗓子,扶着树干问道:“是谁?”
强撑着底气只为了别再一次被人瞧不起。
可是黑暗中哪有人回应,等了半天又问了半天,除了扑棱出来一只会叫的乌鸦再也没有别的。
这时候,竟然连声狼叫都不曾听见。
小山想起来狼叫心里头就更是慌,长长的喘上几口气决定回家去,站起来却有些眩晕,想着大概是之前发泄的太厉害的缘故也不管他。
站起来跺跺脚,按照之前记忆中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
晚上的林子却是有些可怕,月亮的光虽说还是可以穿透进来,可是那影子里头阴暗不明,更像是会藏了些什么暗处的东西一般,就像老槐叔总说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