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梅的婚事儿乌又槐没多往心里头去,可这金秋醒了他就不能不往心里头去了。
到底是金秋醒了还是金秋身体里头的那个东西醒了他拿不准主意,也不管金门还有什么事儿,下来床穿上鞋就道:“金黛,走,我跟你一起看看去。”
金门于是也张罗着要跟去。
这会儿金黛才注意起金门身上这一身衣服来,虽说染上了灰尘,可是那明黄黄的颜色和样式还是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被荷花池子吞了进去的周先生来。
“金门叔,你这一身儿……?”
金黛忍不住问了一句,金门赶紧找了个借口给掩盖过去,还催促着金黛赶紧先看看金秋去。“正好也看看金梅,回头我还得让你婶子给参谋参谋。”
金黛扯了扯嘴角没回话,闷下头只在前头领路,金门这会儿也想起来金周氏现在应该还躺在门里头呢,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的是忙糊涂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再开口也只怕是多说多错,索性只在旁边瞧着发展便了。
金黛和乌又槐的家离得本来就不远,金梅金秋两个看见金黛领着人回来就从屋子里奔出来,喜笑盈盈的直接迎到了院门口。
金秋更是直接甜甜的叫起了人,“老槐叔,金门叔。”
乌又槐摸着这孩子脑袋瓜儿,连着问了好几个好,转过来又转过去的看,直到看见真没什么特别,才放下心一起进了屋子。
金梅倒是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大概理解了是有人要娶自己,招呼了一声就又钻进屋子里,拿出来娘亲留下的那些头花儿东西,挨个儿的往自己的身上试。
甚至连娘亲曾经穿过的喜服都不知道从哪个箱底子给翻了出来。
金黛瞧着心里说不上开不开心,只觉得脸上也跟着发烫,赶紧把帘子掩上好别让人看了笑话。
乌又槐和金门都看见了,却都没提,只细细问了金秋醒来的时候状态。
金黛一一答应,心中却更多惦念着金梅一些,金秋也是知道,蹦蹦跳跳的在人跟前晃荡,只说“我没事儿,我就是睡了一觉。”
乌又槐又问她之前跑出去经历过了什么,还记不记得,金秋也都笑嘻嘻的敷衍,满嘴都是“不知道”,“不记得”。
乌又槐含着笑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
金门站在旁边儿瞧着这光景儿,却一直在思量些别的事情,他想起金周氏临死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金周安早就不是金周安了,金梅还推了爹娘下河,再看这金秋也觉得不该是个寻常丫头这么简单,再瞧屋里头,只觉得乌又槐大概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心地善良,至少镇子闹了那么大的热闹他都没去看上一眼,反倒是张三儿颇有人性把自己给带了出来。
想到如此,金门忽然问道:“张三儿呢,怎么没见着?”
金黛这时候还哪有心思想一条狗子,只道:“不知道,可能出去玩儿了,今天早上还看见它在院子里拿耗子呢。”
乌又槐听着一乐,“狗拿耗子,有点儿意思。”
说这话时眼睛看着金门,虽说是玩笑,可还是让金门觉得他这是在提醒自己。
心下觉得没趣儿,又想到自己横竖就是个外人还瞎操心更没意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悻悻的走了。
金黛见他不高兴,直问乌又槐:“老槐叔,金门叔这是怎么了?”
乌又槐回道:“没事儿,他死了老婆了。”
“啊?!可是刚才他还说……”
乌又槐也是刚觉过来说错了话,却也不惊慌,喷了口烟在她脸上,才说:“好热闹遇上事故死的,你一个丫头凑什么热闹,消停呆着,等着小山来娶你们家金梅吧。”
说完抬脚就去了隔壁金门家里。
金黛又站了好一会儿,当真没跟过去。
金周氏这会儿还在门后躺着,脖子上的血都凝结成块儿,贴在身上也没人去收拾。
乌又槐扫了一眼就往里走,进了里屋才看见躺在床上的金门,还是那身行头,连鞋子都不脱就那么把两只胳膊当枕头垫在后脑勺上躺着。
见到乌又槐进来,斜了一眼又盯回了床帐子。
乌又槐瞧着从外头拿了条凳子进来坐下,吧嗒口烟袋喷出来好些烟雾,直把金门呛得咳嗽了才开口,“怎么,还跟老头子我生气呢?”
“生什么气?”
“镇子里头那事儿呗。”
金门本来想的不是那一茬,乌又槐这一提起来就又想起来了,只觉得嘴里头发苦,冷哼一声干脆翻了个身脸朝着里去了。
乌又槐瞧他这德行还是耍上小孩子脾气了,笑道:“你又不是个小姑娘,撒什么娇。”
气得金门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谁撒娇了,我就想自己待会儿,这一出一出的……”
“你老婆的尸体可还在外头躺着呢。”
金门听到这里别过头不说话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老槐叔,金周氏跟我说了,金梅推了她爹娘下河她爹娘才淹死的。
你让小山娶了金梅,这不是把小山往火坑里推么。”
乌又槐却笑了,“是你糊涂了,你忘了小山那脸了?”
印堂发黑,恐怕活不过几天功夫。
金门记得,眨巴两下眼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叫出来一声“小山娶金梅是别有用心?”
乌又槐点头,“你好好看着金黛吧。”
一转身,拿着他那烟袋锅子又走了。
金门这会儿才觉着自己累得不行,实在是不想动弹,干脆就这么继续躺在床上睡过去等明天再说。
恍恍惚惚就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娘娘的手心里,周围黑暗冰冷压抑的人难受。
除了娘娘剩下的就是一具又一具尸体,它们规规矩矩的躺着,娘娘需要哪一个起来哪一个就能重见一会儿天日。
金门看见了周先生的尸体,也看见了金周安的尸体,这才想起来之前回来的金周安……
呼啦一下惊醒过来,外头鸡已经开始叫了。
先抹了把脸才开始摆弄躺在地上的周婶子,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这人死了的时候比生着的时候可爱些。
所以他这丧事也办的格外卖力一些,买了棺材准备了纸牛立起来灵棚牌位自己跪在那里烧纸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