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想活,那就让她一直活着。
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仙的生命却要掌握在向她寻求庇护的凡人手里,沉婆子觉得她很可笑,很悲哀,可是她不会说出口,因为她也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娘娘了。
山上的狼都好多年不叫了,虽然依然遵守着和娘娘的约定,可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娘娘。
有时候沉婆子也摸不准娘娘到底是不是依然活着,如果娘娘死了,那她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还活着,那为什么连她都见不着。
娘娘庙里长明灯不灭,彩漆斑斓,供奉都是最新鲜的,无论想要什么,只要她跟娘娘说都能得到,许多时候,甚至不需要贡品,那么,娘娘到底仰仗着什么活下去?
沉婆子最开始还会想一想这些问题,后来她就不想了,她发现一个女人做事有些麻烦,她开始物色可以总的男人,结果她通过金梅生病招了个金门来给自己做事。
她知道金梅那个孩子必死无疑,可是到底怎么活过来的,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一晚久违了了的娘娘显灵了,让她把金梅扔进荷花池子里。
她照做,那一天,不光金梅好好的浮出水面,还多出来了一个孩子,那是个女娃娃,刚一露头就声音洪亮。
沉婆子按照娘娘的旨意把孩子交给了金门夫妇,于是他们夫妻就有了两个孩子。
“养一个孩子也不错”的想法,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沉婆子的想法里,可是她到底是个盲人,照顾一个孩子总归不大方便。
于是这个想法只是一个梦,经常徘徊在她的脑子中,直到金秋也出生了,沉婆子的脑袋里终于冒出来一个可行的想法。
她让金门为她找来一个丫头,从此常伴左右,那个丫头不光可以不用她伺候,还可以伺候她。
小丫头刚来的时候怕怕的,在屋子里怯生生的看着几案上供奉的红布包着的小罐子,颤颤巍巍的问:“婆婆,那是什么?”
沉婆子笑着告诉她,“那是你哥哥,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可都要仰仗着他,你给他磕个头,以后他就会照应着你。”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一个罐子能有什么本事,可她是被买来的,她就得听话。
沉婆子不给她新名字,以前的名字也不让用了,只叫她丫头,也让别人叫她丫头。
可是沉婆子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从那以后真的过上了吃香的喝辣的的日子。
以前没吃过的好吃的,没穿过的好衣服,都享受了。
镇子上的人没有人敢对她不好,就是年长的人对她也客客气气的,她明白,那是因为她是跟在沉婆子的身边的,她也明白,那是因为罐子里的哥哥。
全镇子上只有一户人家是不一样的,那就是金门家,虽然他是给婆婆办事儿的,但是他的那三个闺女却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颐指气使的去欺负过金秋,被金黛扇了一巴掌,她又打回去,却被金梅给揍了回来,她跑回来跟着婆婆哭,婆婆却不帮着她,还告诉她:“那个金黛,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丫头不信,以为婆婆偏心,偷偷的动了个小心眼儿,去欺负金门,去让金门打金黛,她想:那是她爹,她得听话。
她的小伎俩成功了,却没想金门夫妇失去了性命。
金梅是温柔的,她知道,金秋只是小孩子淘气,她也知道,那一家子只有金黛是个刺头,没有女孩儿家的规矩和温婉,成天只会像个泼妇一样找她吵架。
丫头讨厌死了她,却从没想过要害人性命,那是金梅动的手,她看见了,那个叫金周安的孩子也看见了。
丫头吓得偷偷跑回了家,后脚金周安的爹妈就找上了门,他们说金周安去河边儿玩儿,回来就疯了。
沉婆子明明瞎了一双眼睛,还是拉了那个金周安看了又看,她把他单独带进了屋子里,连丫头也没让进去。
丫头提心吊胆的在外面伺候着金周安的父母,等他出来了,沉婆子说:“好了,回去之后你们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也别跟人家说。”
丫头看了一眼婆婆,婆婆的眼睛里只有白色的眼珠,可是她觉得婆婆一定是知道了,因为他们夫妇走后,婆婆跟自己说:“造了孽,是要还的。”
丫头装作听不懂,婆婆也没有再说什么,那件事情,婆婆再也没有提起过,对丫头的态度也没有变过,到后来,丫头自己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再后来金富贵成了金门,金富贵就是金周安的父亲,原来他不叫金门,住在他隔壁的邻居才叫金门。
这个金门没有上一个金门老实,他总是顶着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干着不老实的事儿。
他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捏女人的屁股,也会装作不是故意的摸一下丫头的手。
丫头讨厌他,也讨厌金周安,因为金门从来不会避着金周安做那些事儿,所以金周安也学会了,偷偷的占小姑娘便宜,还睁大那双随了他爹的瞧着就老实厚道的眼睛装作不是故意的。
丫头讨厌他们,也讨厌金梅那一家子,就算她们没了爹妈也还有乌又槐那个老头子照顾,她知道,那个老头子的厉害程度不亚于婆婆。
可是她长大了,在婆婆身边耳濡目染的知道了许多事情,她知道镇子上有些孩子是不该出生的,就算出生了也是注定长不大的,因为那是婆婆让他们出生的,为了让他们死去。
丫头就是婆婆的帮手,帮着婆婆引导那些孩子出生,成长和死亡。
她还要做的更多,比如从山上捡回来那些被扔掉的死掉的孩子,有的人家会把他们埋起来,这就有些麻烦,有些人家不会,就拿回来的很简单。
时间久了,丫头就看出来了,死的孩子多了,有些父母就麻木了,不会再哭哭啼啼的埋葬他们的孩子,只会冷漠的把他们扔在山上,或者扔进河里,连看都不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