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宜呼吸均匀，没有再说梦话，应该是先前的梦境结束了，她又换了个梦做。
或许这次梦里没有人和她吵架，她睡相就格外安静。
江离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目光一直静静注视着背对着他睡的沈清宜。
睡梦中的沈清宜，或许是因一直睡在同一边而有些不舒服。
她翻了个身，江离猝不及防间，就瞧见了她凑过来的那张脸。
他抿了抿唇，借着月光，安静而长久的盯着她。
她睡颜恬静，比之白日里的跳脱热闹，睡梦中的她倒是难得地乖巧娴静。
江离的眸光倏地一松，看她被子露出来半截，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替她拉了拉被子。
冷不防沈清宜突然抱住了他的手，睡得迷迷瞪瞪，嘴里还在你喃，“阿姐～”
“阿姐你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香薰？这香气好熟悉。”
江离试图把胳膊抽开。
可惜沈清宜抱得很紧，还迷迷糊糊地叫他阿姐。
江离嘴角抽了抽，到底没挣扎，随她而去。
他看着沈清宜乖巧而安静的睡颜，表情有些无奈，明知道她听不进去，却还是道：“早说了，我很好哄，可惜你不信。”
他先前纷乱飞散的情绪，因为她梦里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就这么轻易地瓦解。
然而就这么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还是沾了沈云絮的光。
沈云絮之前在揽月馆睡了那么久，和她同床共枕朝夕相处，只怕沈清宜早就习惯了会抱着沈云絮的胳膊睡觉。
江离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
竟然有些介意一个女人的存在。
沈清宜睡得香，又嘟囔了好几声阿姐。
江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
他跟一个在做梦的人较什么劲？
何况沈云絮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清宜梦里再怎么叫她的名字，可在她的上一个梦里，她还是舍弃她的阿姐，回去了。
这么看的话，沈云絮的地位，也没比他高多少嘛！
江离这样想着，也就任由沈清宜抱着他，逐渐让月光入梦。
但江离到底还是草率了。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总之沈清宜是没有再说梦话了，可她突然坐起身子，一双眸子清亮得惊人。
江离猝然睁开眼。
就瞧见沈清宜披衣坐起，随意地将垂在身前的头发甩到了身后，随后就面无表情地穿鞋下了床。
江离蹙着眉，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跳脱爱玩的沈清宜。
而是先前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将皇帝老儿特意培养的杀手杀得近乎片甲不留的沈清宜。
沈清宜面色深沉如墨，眼底清寒如月光，就这么出去了。
江离坐起身，随意披了件一衣裳，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他也很好奇，她这个时候是想做什么。
他看沈清宜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新房后头的院子里。
夜里风有些大，江离看着她那被风吹着的发丝，倏然蹙了蹙眉。
眼下已经入冬了，夜间的寒凉再不是先前深秋时能比的。
她如此不管不顾，白日里只怕又要叫头疼。
江离正要上前将人带回去，就见沈清宜一翻身就上了树。
待她下来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随后在冬日里的寒风中……练起了剑。
江离起初只是觉得那剑法有些眼熟。
但他看着看着，就明白那种熟悉感因何而起了。
这丫头练的是他送的剑谱里的剑法。
明明在沈家的时候，她觉得它难，有些地方总是不会，一开始还试着攻破。
但后面直接放弃了，没有再去练，只是一直翻着他送的剑谱。
明明她翻阅时，眼神动作也不算太认真，仿佛根本没在意里面的内容，只是无聊时随意翻翻罢了。
但眼下，她却将每一个剑招都准确无误地使了出来。
原先那些她觉得晦涩难懂，想要攻克却不能的地方，都在此刻被一一化解。
她以树枝为剑，剑招凌厉，树枝的尖端，仿佛在这一刻化为了凛冽的剑锋。
江离想要带她回去的念头，就在这一刻作罢。
若他没猜错的话，明日里，这丫头在翻阅剑谱时就会发现，她一夜之间无师自通，原本觉得晦涩难懂的东西，在那一刻间，就变得如翻手一样简单。
江离静静地看着沈清宜将剑招从头到尾使了无数遍，月色下，她就跟不知疲倦似的，剑气划破冬风。
江离有心还要再看，但最后一个剑招使完，她就静静现在那一动不动。
江离蹙着眉上前，就见她身子一歪，整个人要往地上栽去。
幸而江离眼疾手快，立马揽住了她的身子，才避免了她的栽倒。
此刻的沈清宜双眸紧闭呼吸均匀，显然又是睡着了。
江离有些无奈，嘴角略抽了抽，“真是服了你了，这样都能睡。”
他能怎么办呢？
人是自己娶回家的，他显然不能把她扔在这里不管。
江离只得解开自己的披风，将其裹在沈清宜身上。
他抱着沈清宜，一步一步往回走。
清凌凌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极长。
这么看的话，他和沈清宜看着还真像一对恩爱夫妻。
可惜了，这只是像。
回到新房后，江离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是正常的，没有发热。
江离小心扶着她的脑袋，免得她不小心撞到。
他用被子将沈清宜裹得严严实实，天边已经掀起一丝细缝，江离是睡不着了，沈清宜却睡得十分安稳。
兴许练剑累了的缘故，她后面竟然睡得十分安稳。
没有说着一些四不着六的梦话，没有抱着他的手喊阿姐，更没有突然坐起身子跑去屋子后面以树枝作剑练习剑法。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睡着。
安静到江离给她盖的被子原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简直乖巧地不像她本人。
仿佛她是被谁夺舍了似的。
受她的影响，向来这个时候就毫无睡意的江离，竟然也再睡了一会儿。
冬风打着树影，佳人无梦，一场好眠。
沈清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江离的身影。
她揉着眼睛，晨起觉冬寒，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打芭蕉叶的声音。
沈清宜眼睛微眯，觉得鼻子有些不通气，她掀起窗帘走到窗边一看，就瞧见绿叶模糊雾雨朦胧。
原来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