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眉头拧得几乎亏要夹死苍蝇。
眼神也是清寒如这纷纷扬扬的大雪。
“清宜不可能喜欢江离。”
沈玉堂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几分笃定。
他看着沈云絮，“阿絮，我想你定然是误会了什么，她这样的人，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江离，她不喜欢他这样的人。”
沈清宜喜欢温柔的人。
喜欢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绝不会喜欢江离这样不择手段的阎王。
沈云絮皱起眉，“起先我也不相信，可她的确是这样说的，我当时和她说，只要她愿意，这桩婚事便可以作罢，不会连累到她，更不会连累到沈家。”
“只要她愿意。”
沈云絮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叹息。
她清凌凌地站在雪地里，看大雪覆上梅枝，看着远处的江离替沈清宜折了一枝梅花。
她伸出手，接了一捧雪。
沈云絮就这么撑着伞，月白色的鹤氅在雪色下却比白雪更清寒。
“可是她不愿意，她说她这辈子除了江离谁也不嫁。”
“所以我最后什么都没做。”
“但她瞧着并不快乐。”
沈云絮眸中闪过一抹伤痛。
她这样看着沈玉堂，眼里透出几分茫然。
京城白茫茫的大雪像是没有打在梅枝上，没有落在红墙绿瓦上。
反而像是打在了她心上。
心脏的某一处泛着细细密密的疼，沈云絮罕见的有些难过，“二哥，你说当时是不是选错了？我当时不应该由着她的信子来的。”
“她明明如她所愿嫁给了江离，可是她看着仍旧不快乐。”
怎么会有人如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却仍旧不快乐呢？
明明江离看着也是有几分喜欢沈清宜的。
可是沈清宜看着，却没有得偿所愿后的欣喜。
这真的是嫁给心上人后会有的状态么？
沈玉堂拧着眉，“你也看出来了，她不高兴，我甚至看不出来她喜欢江离。”
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沈玉堂不知道。
但总归不是沈清宜对江离这样。
“二哥，你这话错了。”
沈云絮淡淡看他一眼，蹙着眉道：“清宜是有几分喜欢江离的，她并不排斥江离的靠近，她和江离站在一处时，会伸手拉他的袖子，眼睛会往江离身上看。”仟仟尛哾
用句比较俗套的话来说便是，她在抬眼看向江离时，她眼中是有光的。
那光芒不如骄阳一般热烈明媚，却如月亮一般清凌凌的，温柔而缱绻。
“照你这么说，清宜喜欢的人多的是。”
沈玉堂没有看沈云絮，而是看着远处站在江离伞下的沈清宜。
沈清宜身上系着湘妃色的狐披披风。
那披风上的刺绣精致繁复。
她穿着很好看，就是她生着病，少了几分往日里的明媚活泼，不然会更好看。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沈玉堂垂下眼，慢慢地道：“喜欢拽着人的袖子，喜欢用她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她对江离是这样，对你我也是这样。”
“你不能用她的性子去佐证她喜欢江离。”
沈玉堂的声音随着纷纷扬扬的白雪簌簌落下。
又慢慢消融在风里。
沈云絮拧着眉，目光不解而复杂地看着沈玉堂，“二哥，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否认清宜喜欢江离？”
“不是急着否认。”沈玉堂这样回应她，眸色极为平静，像是秋日里无风吹过时的秋水，“这本就是事实。”
“若清宜真的喜欢他，她的眼神会说明一切，用不着我来否认。”
沈玉堂可以确定的是，沈清宜并不喜欢江离。
亦或者说那丫头没心没肺惯了，看着谁都亲近，像是对谁都好。
其实啊，她谁都不喜欢。
很难有人能走近她心里。
“我倒是宁愿她喜欢江离，起码这样，她眼下是真的高兴。”
一片白雪随着冬日里的风吹落在了他眉间。
“罢了，不说这些了。”
沈玉堂叹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走。
他垂下眼，颀长的身子在雪色下显得有几分清瘦。
雪地里落下一串脚印。
沈玉堂踏着白雪，踏过枯叶枯枝，走到沈清宜面前，唇角弯起一抹笑，“你在看什么呢？”
“看腊梅花啊。”沈清宜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腊梅花枝。
悠悠的清香伴着冬日的风，给这极寒的天气也增添了几分温柔。
那是江离折给她的腊梅花。
沈玉堂看了那腊梅花好一会儿，随后垂下眼，慢慢笑了，“好看是好看，只是比不过我院子里的兰花。”
江离本来在替沈清宜折梅花，闻得这话倒是动作一顿。
他也不折花了。
而是用帕子包着腊梅花枝随后递给沈清宜。
“真好看，谢谢你了江离。”
沈清宜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伸手接过了江离递给她的花枝。
这花养在花瓶里还能再开好几天。
她本来病得十分难受，眼下出来透了几口气又有江离陪在身边后，倒是觉得身子舒畅了不少，至少呼吸顺畅，也能好好说话了。
不像先前那般头重脚轻呼吸一下都觉得难受。
江离蹙了蹙眉，不太喜欢她这么客气的回答。
像是一定要和他泾渭分明。
沈玉堂看了一眼江离，抬手接了一片雪花，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云絮一眼。
他早说了沈清宜不喜欢江离。
若是喜欢，她哪里会和他这样客气。
连折几枝梅花都要道谢。
江离像是没看见沈玉堂投过来的视线，只是微微扬眉，旁若无人地揉了揉沈清宜的发顶。
他唇角带着笑。
冬日白雪纷纷扬扬，腊梅花开得密密匝匝，梅香清浅。
花开的很好看，雪色也甚美。
只是江离眼角眉梢挂着的笑意，却比白雪覆上梅枝更为动人。
他扬眉，话音里似有调侃，“平日里你指使我没见你客气，眼下你倒是如此乖巧地同我道谢。”
“清宜，你是不是怕岳母说你什么，所以故意这般矜持？”
“你不用学旁人说的夫为妻纲那一套，我或许没同你说过，但你记下就是，你从前没出嫁时是什么样，到了燕王府就依旧是什么样就好了。”
沈清宜：“……？”
她什么时候指使江离了？
这话可不兴说啊，这妥妥的造谣吗不是！
还没等她反驳呢，江离就看着她，又笑了起来，“你不用为了我改变什么，做你自己就是了。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需要你变得体贴懂事的。”
他这么说，似乎还状若无意地看了沈玉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