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外面躲灰尘,可爸爸呢?
一直在床上躺着的人,被灰尘呛着可咋办?
沈穗愣在那里。
她没想到这孩子还挺细致,竟然连这事都想到了。
“爸爸不太方便出来,等回头看能不能弄一个轮椅,这样就可以推着他出去转转。”沈穗对这家里头还不算特别熟悉。
而且两边厢房都有台阶,还得找个长木板过来搭桥,不然轮椅也下不来。
“等下我给他遮住口鼻,不会呛着爸爸的,嘉嘉你放心。”
小男孩听闻这话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这是在说好,沈穗已经读懂了这孩子的肢体语言。
她觉得自己再过段时间兴许都能成为儿童教育专家。
“那要不,嘉嘉带着欣欣和致远一起玩好不好?”也没顾得问这孩子上学没。
但家里出了这事,估计暂时也不会往学校里去。
沈穗想着小孩子一起玩总会好一些。
哪怕就蹲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呢。
秦嘉摇头,“我帮你打扫卫生吧。”
他之前也帮妈妈干活的,每天晚上都会给妈妈捏捏背捶捶腿。
用妈妈的话说,养你不容易,你得报答我。
沈穗全然不知田金桃过去怎么跟孩子相处的,听到这话思忖了几秒钟,“成,那等下你帮我。”
“我也帮妈妈。”欣欣麻溜的丢下哥哥跑了过来,“帮妈妈干活。”
致远倒是没说什么,但也跟着妹妹过了来。
“成,都帮我干活。”沈穗揉了揉俩孩子的脸蛋,瞧着秦嘉一旁拿眼角看她,大概是怕被发现,又赶紧垂下眼皮。
沈穗想了想,伸手摸了下秦嘉的小脑袋瓜。
小朋友颤抖了下,但这次没躲开。
“那就辛苦几位小朋友啦。”
秦嘉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小孩子葡萄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声说道:“不辛苦。”
今天天气好,大太阳十分温暖。
沈穗打算大清洗一番。
把早晨帮着秦晋生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顺带着也把他床上的被子拆洗一番。
这棉被大概有段时间没拆洗晾晒了,她觉得有股子尿骚味。
臭烘烘的。
估摸着是之前导尿管没弄好。
既然换了被子,那褥子也干脆一并换了。
有几个小鬼头帮忙,沈穗给秦晋生换被褥多少轻松了些。
她只需要负责抱住秦晋生,剩下的就是三个小朋友弄。
秦嘉似乎有点强迫症在,非要把下面的褥子床单捋得一个褶皱都没有。
结果秦晋生一倒下,床单当即皱巴巴一片。
秦嘉那白净的小脸蛋也皱成一团。
“床就是用来睡的,哪能跟嫩豆腐似的光滑?”沈穗打趣了句。
小男孩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呢,小脸当即红了一片,跟红鸡蛋似的。
是个脸皮薄的。
不像致远,厚的跟城墙似的。
沈穗当即给人安排活,“嘉嘉你带着欣欣和致远,把被子褥子弄到院子里好不好?等下我来拆洗。”
秦嘉当即领命,皱着鼻子抱着褥子往外去。
后面欣欣和致远俩人合力抱一床往外去。
沈穗又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条新床单,大红的,估摸着是秦晋生和田金桃结婚时采购的,崭新的没有用过的痕迹。
这间西厢房应该是两人当时的婚房,看得出重新装修过。
毕竟和南边的西厢次间明明是哥俩,但隔壁是青砖地面,这里是木地板。
木地板有段时间没仔细打扫,上面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沈穗不假思索,把那新床单扯开,盖在秦晋生身上,连带着脑袋也给蒙上了。
秦嘉又进来拿东西,发现爸爸不见了有点着急。
沈穗连忙解释,“我得大扫除,有灰尘,怕落在床上。”
她掀开床单一角,露出秦晋生那张略有些憔悴的脸。
秦嘉脸上的紧张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但还是小跑到床边,凑到秦晋生耳边,“爸爸,你忍一下下哦,一会儿就好了。”
小孩子单纯至极。
但上辈子却十分悲惨——抚养他的妈妈跑了,植物人父亲也离世。
没几年,就连唯一的依仗王老太太也离世。
秦嘉彻底成为孤儿,好像被王庆华赶出了家门。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听孙母提过一嘴——
那个植物人的儿子偷东西被抓进少管所了。
再后来秦嘉如何,沈穗没什么印象了。
只是眼下看着这乖巧懂事的孩子,总觉得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希望这父子俩,这辈子都能顺当一些。
沈穗用旧报纸给自己折叠了个帽子,戴在头上开始大扫除。
床底下、柜子下面,甚至还有屋顶。
秦嘉也自告奋勇的帮忙,虽然沈穗觉得他意在那报纸帽子。
一番折腾下来,秦晋生住的西厢房窗明几净。
上午的阳光折射到房间里,懒洋洋的洒在大红床单上。
沈穗把床单给收起来,让男人晒太阳。
“您先休息着,我去忙。”沈穗语调调皮地说了句,然后抱着这新床单出去。
沾染了不少灰尘,顺带也洗洗。
先洗这个,等下再洗别的衣服。
大红床单被沈穗丢到了洗衣机里。
是的,王老太太家里不止厨房有冰箱,靠着南墙的游廊下还放着双桶洗衣机。
左边洗涤右边甩干。
外国货。
屋里头还有彩色电视机呢。
在这个黑白电视普及率都不算高的年代,能有彩色电视机可不简单。
也难怪人能单独住在一个四合院,不像其他人家都住大杂院。
现在的洗衣机功能远不及日后丰富,沈穗怕这床单掉色,分开来洗。
这边洗衣机工作着,沈穗也没清闲。
她去拆被褥子。
乡下姑娘打小就会这些,织布、做衣服、拆缝被子。
跟做衣服比起来,拆缝被子都不算啥麻烦活,毕竟大开大合的穿针走线。
女红活里最麻烦的大概是纳鞋底,前世沈穗给孙家人做了十年的鞋。
小孩穿的虎头鞋,孙连芳穿的千层底绣花鞋,还得花样新奇款式独特。
稍微难看点沈穗就被言语挤兑的抬不起头做人。
凭啥呢?
窝囊的上辈子成为过去,如今倒是让沈穗脑子里有了点生意经——
她做的绣花鞋能入得了孙连芳那刻薄的眼,那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