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监在一旁站着,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大脑飞速转动着,可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忽然,他注意到书案上那半碗沙粒。顿时大脑轰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
赵旉终于又开口了。
“这半碗沙粒乃是朕午膳时吃出来的,这你要如何解释?”
“尚食局乃你殿中省管理,今日吃出沙粒,明日是不是要吃出毒药了?”
“去,马上把尚食局洗米之人给朕找来!”
换做别人,想要找洗米的人还真就不好找。
不过给官家做饭的,那都是专人,洗米的也是专人。
殿中监心里叫苦不迭,退出书房后在心里一个劲暗骂。
不多时,书房外走来一个身穿围裙,一脸老实本分的中年人。
“小人参见陛下!”
“小人?我看你可不是什么小人,你胆子大得很呢!”
示意对方起身后,赵旉不动声色的把那半碗沙粒推到对方面前:
“说吧,你明知今日朕要接待军中将领,却故意让朕发现这米中沙粒,是何用意?”
起初对方还表现出一副怯懦,事到如今却忽然变得无比硬气。
用眼睛轻扫了眼沙粒:“陛下,小人确是有意为之,至于要做什么,您不是已经都猜到了吗?”
还没有哪个仆人敢跟官家这么说话,这个反应确实让赵旉没想到。
“听你口音,是平江府附近。你是想告诉朕,这平江府里有问题对吗?”
闻言,中年人眼底闪过半分喜色,很快又被掩盖过去。
“陛下,小人从未说过关于平江府任何事。至于今日之事,您要杀要剐,小人绝无半点怨言!”
哈哈~
对这人,赵旉真的是越来越欣赏了。
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揭露黑暗,还真是巧妙至极。
“算了,你先回去做事吧。”
“来人!”
不等对方离开,赵旉冲着屋外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内侍将提前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递到对方手上:“这是陛下赏赐你的,赶紧走吧!”
接过银子,中年人刚想跪拜,赵旉已经起身从书房侧门离开……
夜色朦胧,弥漫在一片雾气中的平江府若隐若现。
再有不到一炷香,就要关闭城门了。
孟南星紧张的直拍胸脯:“陛下,若是您听属下在浒墅留宿一晚多好,差点被挡在城外啊!”
“这不是城门还没关吗?”
赵旉可没心思计较这些,现在只想着早点把事情调查清楚。
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
转过天,孟南星凭着殿前司腰牌,再度见到陆游。
上任平江知府,陆游虽然公事处理的很好,却始终闷闷不乐。
这与自己从小的抱负背道而驰,相差甚远。
想着也有两年了,再有一年,一定要跟官家请愿,到前线去。
没想到日思夜想,还真把官家给盼来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陆游急忙派人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紧接着又把赵旉带到后宅。
“陛下,臣听闻朝廷已经占据幽云十六州,真是可喜可贺啊!”
正说着,一个年纪相差不多的美妇人端着酒壶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奴家参见陛下!”
放好酒壶,美妇人紧张到动作都开始走样。
一身干净衣裙不顾尘土,双膝微微弯曲,倒身就要跪拜。
见状,赵旉急忙示意对方不必行礼。
“陛下,这是臣的娘子——王氏。”
赵旉早有准备。
虽然面前这女人相貌不如唐婉,看起来也没有唐婉那种才气,也不如唐婉那种新潮。
说到底,属于典型的相夫教子类型。
见礼以后,便又羞臊的退回屋子。
“陛下,您也都看到了。实不相瞒,臣另娶王氏为妻实乃迫于无奈,娘亲之命不可违!”
能看出,陆游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惦记唐婉的。
可谁让这是古代呢?
生不出孩子可是大忌,谁也怨不了。
“陆游,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解释。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一心一意,绝不能再有二心。”
闲聊了这么多,赵旉并没有立刻说出此行目的。
简单盘问了一下平江府税收问题,赵旉只顾着吃饭。
不论陆游怎么挽留,赵旉只是打探了给皇宫特供御米的米仓后执意离开。
平江府也是大宋国库所在地。
存放库银的仓库很多,存放粮食的米库也很多。
不过存放御米的米库倒是不大。
吴县边缘,几个军兵把守在外围。不断有干活的民工进进出出,看起来很是忙碌。
“小郎君,这有军兵守卫,实在是不好接近啊!要不然跟陆知府说一声,让他把我们安排进米库如何?”
来平江府的路上,赵旉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想办法混进米库进行侦查。
可目前来看,别说混进去,就是靠近一些都会被军兵盘问。
急的孟南星一脑袋汗,在一旁直措手。
看到这一幕,赵旉也感觉有些唐突了。
跟陆游说一声,想进入米库当然轻松。可万一这米库里面有猫腻,不就打草惊蛇了?
现在倒好,只能站在远处干瞪眼,没半点办法。
“有了!”
赵旉看着那些忙碌的民工,忽然心生一计。
“南星,你在这守着。等那些民工放班以后,你找机会接近他们,看看米库是否缺人,想办法混进去。”
说完,赵旉指着城里:“你就留在这,我回先前那客栈休息,有发现你回去通报。”
看着官家离开,孟南星气的直跺脚。
又不敢抱怨,只能气鼓鼓的守在角落观察前方动向。
时至黄昏,赵旉不断往返客栈正门,始终不见孟南星。
“奇怪,怎么还不回来?米库放班这么晚吗?”
正叨念着,孟南星飞似的从远处现身。
“小郎君,小郎君!”
几声呼喊,孟南星指了指一旁僻静处:“小郎君,这米库前些日子刚好有空缺,我们明日五更末去应征便好!”
“好,那今夜早点休息。”
一夜安逸。
五更天刚到,赵旉已经收拾妥当。
米库也已经开始上工,许多人睡眼朦胧,明显是还没睡醒。
几个官差也正在外面棚子里打着哈气。
“劳烦打探一下,这米库还用工吗?我们二人想来找些活计!”
领头官差依旧靠在椅子上,双腿懒散的搭在桌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没听到一样。
连续问了几次,一旁末尾的官差才瞪着眼珠子,呵斥道:
“滚蛋,你们穿成这样哪像来上工的?想跑到米库重地打哈哈,我看你们心里是憋着什么坏水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