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沙弥进了院中,似乎和沈妤说了什么后,就见沈妤起身,带着婢女跟小沙弥出了院子。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江卿颜从沈辞星手中抽回手,翻身跳下树。
沈辞星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沈妤。
沈妤跟着小沙弥来到一处僻静的禅院外,那小沙弥停住脚步道:\"沈小姐请。\"
沈妤点头轻声应了,提起裙摆小步迈入禅房。
在远处跟着的江卿颜明显看到那禅房大开的房门中,有一熟悉的身影。
柳如是一身青色衣袍坐在禅房中央,神情平静温和,面前有一棋盘,此时正与白马寺的方丈对弈着。
方丈看起来五十多岁,慈眉善目,手里拿着白玉棋子,正要落下,却忽然抬头朝江卿颜沈辞星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江卿颜心下微惊,立刻收敛气息拉着沈辞星躲在门口边上的灌木丛后。
他们虽跟在沈妤身后,但江卿颜却能确定,那一眼却是方丈是透过沈妤的方向往这里看的。
沈辞星小声问她:“这你就是你说的登徒子?那不是…”
他话音未落,便见那引着沈妤过来的小沙弥来到了他们身前的灌木丛中站定。
“两位施主,来我们白马寺有何要事?何故行事如此鬼祟?\"
江卿颜知道行踪已彻底暴露,索性便不再隐藏,直接拉着沈辞星站起身道:“在下身患顽疾,听说方丈医术高明,故而特来寻求治疗之法。\"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小僧观施主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神完气足,不似患有顽疾之人,还望施主莫要说笑。”
“小师父你有所不知,在下的病并非表面上能看出来的,而是隐疾。”江卿颜面上带了几分苦涩和无奈:“在下今年二十余岁,周围与我同龄的男子都成亲或是有了孩子,可在下却因为这隐疾,迟迟都未娶妻。”
她说的隐晦,但旁边的沈辞星却听懂了,他缓缓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你,你怎么这种事情都编……”
江卿颜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狠狠地捏了一把他腰间软肉,手动让他闭嘴了。
\"阿弥陀佛。\"小沙弥微微颔首,对她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原来如此,小僧学艺不精,看不出施主竟还有如此隐疾,那施主便在此稍候,小僧这就去请示下方丈。\"
\"有劳小师父。\"
等到小沙弥离去后,沈辞星才小声的嘀咕:\"我真没想到你还会撒谎,这种谎言也亏得你编得出来!\"
“身为女子自然不能娶妻,我这并不算说谎吧,而且不这么说,你要我如何去解释?”江卿颜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道我要说有如此隐疾的不是我,是沈小将军么?”
沈辞星脸颊一阵燥热,他声音提高了两度:“小爷龙精虎猛,可不会有这种病!”
江卿颜扬了扬眉,无所谓的轻笑一声。
两人说话间,小沙弥又折返回来。
\"方丈说请两位施主进去。\"小沙弥说罢,又对江卿颜和沈辞星行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先行。
江卿颜也不客气,抬脚跨过门槛,进了禅院。
禅房的房门大开,一股淡雅檀香从屋中飘出,
这禅房内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一张竹榻、佛龛之上供奉的佛像外,便只有地上摆着的茶案了。
此时茶案上摆放着下了一半的棋盘外便还有三只茶杯,杯中茶水清亮,袅袅升腾着氤氲的雾气,笼罩在屋内,为那面容慈悲的金身佛像添加了些许圣洁朦胧之感。
屋内三人皆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他们,江卿颜神色未变,却心知肚明,她这易容骗骗对她不熟悉的沈妤和方丈还好,但连沈辞星都能一眼认出她来,更遑论柳如是了。
不过即已暴露,再慌张也是没什么用的,江卿颜撑开手中折扇,在胸前轻轻煽动了两下,然后微微躬身低头行礼:“在下刘云君,拜见方丈。\"
柳如是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江卿颜看了片刻,他微微勾起嘴角,声音低沉悦耳:“原来是‘刘公子’啊,久仰大名。”
沈妤看到进来的是江卿颜和沈辞星二人时有些诧异,愣了一瞬,然后问沈辞星道:“你们不是上山摘野果去了么?为何会在此处。”
“沈小姐认识这二位施主?”
沈妤闻言,连忙给方丈介绍二人:“这位是我的子侄,名唤沈辞星,这位名唤刘云君,是辞星的朋友。”
方丈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二位之中身患隐疾的是哪个?”
“是在下。”江卿颜对方丈拱了拱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方丈朝她摆了摆手:“施主请来,待老衲为施主把脉仔细查看一番。”
江卿颜依言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将手递了过去。
方丈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和沈辞星一眼:“这位施主说是那方面的隐疾,如今看来施主脉象阳脉常弱,阴脉常盛,看起来是阴阳失衡导致的,却并非什么疑难杂症。”
阳脉常弱,阴脉常盛,这脉象方丈就差明说她是女子了,江卿颜怎么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是她此时易容有两层面皮,厚的很,闻言全当听不懂。
江卿颜看了眼柳如是,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才对方丈感激涕零道:“方丈有所不知,在下这病症看过不少大夫,也吃了不少的药,但却迟迟不见好,如今年岁大了,那些郎中也没了什么好的法子,只说要我另寻高明,但比起这个,在下今日特地来此,还是为了柳兄?”
“哦?刘施主还认识柳施主?”方丈有些讶异:“不知刘施主找柳施主有何要事。”
江卿颜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正安静看着这边的沈妤,却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在下因这男生女脉之隐疾,面对女子时总是提不起兴致,早年前与柳公子偶遇,把酒言欢,好不快乐,从那夜之后,在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我竟有龙阳之好,只喜欢男子,从此后便对柳公子念念不忘,夜不能寐,每每午夜梦回之际总是梦到与柳公子那一夜的所作所为。”
“噗…”
那边刚倒了杯茶喝进嘴里的沈辞星闻言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到了身后:“咳咳,你说你什么?咳,咳咳,你有龙阳之好?”
他旁边的沈妤轻拍他的背顺气,却也是面带了几分惊讶的看着江卿颜与柳如是二人。
柳如是原本淡笑的模样在脸上僵了僵,他深深地看了眼面上真诚到不似作假的江卿颜,语气沉了几分,略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刘公子说早年曾与我彻夜把酒言欢,不知为何我本人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江卿颜见他不死心的还想挣扎,索性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嘴上却继续说着能把众人惊掉下巴的话:“那一夜我们中秋画舫初遇,我们泛舟湖上,共赏明月,把酒言欢,柳公子多喝了几杯,满脸醉意,在下便送公子回房间,哪曾想公子拉着在下的衣襟不让在下离开,拉扯间我们就……”
江卿颜说到这里,略带暧昧的看了柳如是一眼,那眼神如有实质,好像能拉丝一般。
“原是如此。”
令江卿颜没想到的是,柳如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黑脸,反而是被勾起了兴致一样问她:“那之后我们如何了?”
江卿颜只得硬着头皮道:“良宵苦短,自然是一起安寝了。”
不是她不会说,是这车接下再开下去它不能播了。
【宿主你惨了,你惨了惨了。】
“仅仅是一起安寝么?”柳如是笑看她细问道:“刘公子说的如此模棱两可,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卿颜不动声色看了眼沈妤的表情,见她也目露怀疑之色,有些为难道:“闺房之乐,岂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况且在场还有女子,柳公子还确定要我明说么?”
此时沈妤闻言也是轻咳一声:“刘公子与柳公子之事小女子本来不便多言,但在场之人也应该没人想听两位公子这种风月之事,还请两位慎言”
“沈姑娘不要误会。”柳如是见沈妤如此表态,他看着江卿颜笑到:“这位‘刘公子’只是在玩笑罢了,刘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江卿颜见沈妤误会,便知道目的达到,便知难而退,面上略带苦涩和委屈:“柳公子说是误会,那便只是误会吧。”
沈妤见她如此作态,面露几分不忍神色,终是对柳如是的态度冷淡了几分。
沈辞星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面色怪异,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方丈手捻念珠,看完了这场闹剧以后,才双手合十,直接对两人下逐客令道:“刘公子的病乃是心疾,老衲无法治愈,至于柳公子的内伤早已无大碍,反倒是沈施主的先天不足之症需要调理,几位若是无事,就请自便吧。”
柳如是见方丈如此说了,便只能点点头,起身朝方丈和沈妤行了一礼,淡淡的看了江卿颜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江卿颜明白他的意思,跟在他身后,朝众人抱拳算是招呼了一下,追着他的身影也离开了禅房。
出了禅院的柳如是负手而立,似乎在门口等她。
见她出来,他面上看不清喜怒:“跟我过来。”
说完他便沿着碎石山路,向寺院后山走去。
江卿颜面上忐忑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他再生气又能如何?打不得她骂不得她,更杀不了她,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