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晗以为三年很漫长,但邪王妃这个身份如同被冠上那样突然,被摘去的也那样猝不及防。她不知作何感受,好像任何感受都不应该有,于是她用面无表情成功掩饰自己。
“千墨晗,除了接受邪王妃这个身份,什么都不要管,除非你只此一生与我同舟。”他既希望她靠近,也害怕她靠近。
曾经依恋多深,如今便有多疼。肯定是那个笨蛋的记忆影响的。他想。
一刀削下,没有意料中的血流如注。
腐肉的青筋和血丝均已变成灰白色,烂肉里只有一点血水渗出来。他没有感觉到疼痛。
千墨晗盯着镜子里他,曾经的他怕痛,现在他无所畏惧,隐忍,坚强、懂事、能狠得下心对自己下手,曾经他是她的累赘,她分心劳神保护,曾希望他如现在在这般,他长成了她希望的模样,但是好像一切都变了。
她转身,没有去看他,把背后的景深抛离记忆。
陌生人。陌生人就够了。千墨晗看着满天的繁星,把眼底的黯淡扔在清淡的银辉里,希望它能厚重点而非这般冷淡空空。
“主人,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睡魔灵开口。
夙泠晔一边挖着腐肉,一边又往新伤疤划了几刀,尝到咸腥的味道,唇瓣染了血,眼底藏着一丝落寞:
“告诉又如何?不告诉又如何?”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告诉了徒增烦恼,他已经不想再成为她的软肋,她的责任与负担,除非他能护她此生无虞,否则一切真相都只是求怜悯的砝码。
但是他了解千墨晗心有多冷,断不会因为怜悯而绑在他身边,届时不过是自己成为笑料罢了。
“可是······起码能早点拔除龙骨钉·····”多一个人帮忙肯定能增加成功的几率。
龙骨钉?它不说他都忘了。
“你查清楚了?亡术诡岛?”只可惜最近戾无极盯他盯得太紧······
除非前往无乐城,届时他才能将全部尽力放在龙骨钉的拔除上。
“一个人虽然更难,但了无牵挂。”她无虞,他才能放开,披荆斩棘。
“既然这样一开始不将她牵扯进来不就行了?”睡魔灵说道。
夙泠晔拿着手帕慢慢擦拭着溢出来的血,慢条斯理:
“如果她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度过一生,只能是我,或者是,那个人。”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藏起内心的寂寥。
睡魔灵知道他说的是谁。
“你的记忆恢复了?”它略有犹疑。
夙泠晔没有说话,他看着手里躺着的玉坠,里面掺杂着一滴融化在水里的般形状的血。
每当握着它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道声音。
在低吟着什么,他仔细听时却又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沉寂。
“它应该快苏醒了。”他想起了什么。
*****
千墨晗睁着双眼,侧着身子,茫然地看着千变万化的烛火,或跳跃,或游移,或持续万分之一秒的静止,她双眸感到一股刺痛,流下了生理泪水。
这是解了尸毒的第三个小时。
尸毒的解药据天机子说费了好大一番功力才搞到的。
残余尸毒已经进来脑髓,她不断回忆起前世,她在烈日下执拗地盯着那个站如松的男人,他宽阔的背影,他麦色发黑的脖子,跳跃在教官帽上的阳光。
她想起桃花林里那个清寂如月的男子。她或许早该联系到的,只是她遗漏了什么。
她想起夙泠晔。
她当初为之疯狂的纯洁无瑕。她放弃过,然后打算守着他,但是她最后还是决定奋力一搏。
桃花林······
这里是桃花林。湛蓝的天空下,一片绵延的桃花林在金色的阳光下铺展,重重花瓣,粉的、红的、绯色的、还有青翠的叶,一簇簇,一朵朵。
她再次看到了他。
他在品酒,眉目间清寂温润。长发如瀑,衣如雪,一株海棠在灼灼绽放。
“幕泽倾。”她开口,想要冲过去,但是一股力量将她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