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长篇大论,饭厅内久久无声,只剩下徜徉在周身的空气兀自回流。
像是经过一个世纪般漫长,舒齐益的喉间缓缓溢出一声长叹。
直到长叹悠悠悬空至饭厅横梁,他拿起汤碗,舀了一碗米粥递到她面前。
“宜宜,你先喝粥,等爷爷邀请的人到齐,我还要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他们的孩子都是与你年纪相近的,你们年轻人不是都爱结交朋友吗?你与他们都认识一下,多认识些新的朋友,再做决定好不好?”
“爷爷,我...”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魏伯打断。
“二小姐,先吃早饭吧。”
“就算你很着急回去,也不差这两天是不是?难道你在嘉城有男朋友?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他的住址,我即刻去把他接来就是。”
拿起手边的青瓷汤勺,舒宜一边舀粥,一边无奈挑唇:“魏伯,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你还不清楚嘛。”
“那就在这待几天,多陪陪爷爷不好吗?二小姐,你和爷爷才刚相认,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们舒家的所有人,以后就是你的亲人。”
“在这里陪陪亲人,享受一下亲情多好。荆南可比嘉城好玩多了,一会认识了新朋友,让他们带你在荆南转转,你说好不好?”
到底是跟随在爷爷身边多年的老人,这一手太极打的是游刃有余。
把挽留说成这样,于情于理,舒宜也无法再提出想要离开的言语。
这些年里,失去家人的她,学生时期的朋友也因为毕业而分散各地。
平时连个饭搭子都找不到。
钱赚了不少,不过都是身外之物。
这么一想,她的世界可真像一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简单而又平淡。
本以为会一直这么平淡如水地过下去,想不到老天还与她开了个玩笑。
面前这位老者,竟会是她的爷爷。
血液,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把碗里的清粥喝光,又赏脸吃完另一只瓷碗中的生煎包,舒宜抬手看了看时间,轻轻拍了拍爷爷的手背。
“爷爷,那我先回房。一会客人到了,你让人来喊我就是。”
似乎很喜欢舒宜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亲昵举动,还在忐忑的舒齐益像是突然得到一根最大最甜的棒棒糖。
眉心舒展开来,他笑得合不拢嘴。
“好,你先回屋,我一会就让人把你喜欢的衣服送过去。毕竟一会要见客人,不要那么随意。宜宜,我们是大家族,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看在眼里。”
“爷爷,我觉得衣服这种东西,穿着舒服就好了。”
说着,舒宜从座椅上起身。
“要是有人因为你们穿什么而评头论足的话,活得未免也太累了,自在点不好吗?人生在世,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听得正当入神,舒齐益与魏伯异口同声。
“吃喝二字呗。”
被面前二人的认真脸打败,舒宜的眼角下意识牵起,像极了窗外正在盛开的秋海棠,明艳不俗。
“人要学会活在当下,毕竟每个人到最后都是一把灰,何不活得自在些。爷爷,你说我说得对吗?”
注视舒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舒齐益拄着拐杖来到厅外。
他轻轻戳了戳脚下地面,语气带着骄傲,神情也变得傲娇。
“想不到我孙女看得这么通透,怪不得一个人在外也能活得这么好。”
祖宅内的秋意可谓是愈来愈浓。
担忧老爷子的身体吃不消,魏伯把手中外套轻轻搭在老爷子的肩上。笔挺站定于老爷子身后,他微微一笑。
“是啊,宜丫头和译石很像,不管是模样还是性子,都很像。”
转头看向时钟,舒齐益问道:“现在有谁先到了吗?”
“仁轩到了,在会客厅。”魏伯答。
“秦织没跟着一起?”舒齐益追问。
未等欲言又止的魏伯回应,舒齐益冷哼了声,随即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比及之前那几声敲击的脆响,这一次的敲击,更显拐杖主人的用力。
握住龙头的掌心下意识攥紧,宛若鹰一样的有神眼睛被怒气充斥,舒齐益的语气也变成令人闻声而栗的狠厉。
“这么多年,我可真是引狼入室。”
“走,先去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