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被三言两语轻轻松松打开。
接下来,弥漫在掠月厅上空的,自然全是几位长辈商量婚礼的声音。
作为婚礼正主,二人闲得自在。
既做不了主也插不上话,舒宜想要起身离开,瞥了眼章右野依旧不太好看的面色,她亲昵挽住他手臂。
“怎么了?还生气呢?”
轻轻抽开被她挽住的手臂,章右野盯着视野前方的虚无一点,面无神情。
见他一副拒绝她的姿态,又不出声回应她的问题,舒宜面露无奈。
“川然他应该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小心摔了筷子,不是对我们的婚礼有异言,你别放心上。”
不说舒川然还好,一提这个名字,章右野恨不得把牙根咬碎。
大摇大摆裸露在晦沉眸底深处的烦躁情绪,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舒川然在晚宴上摔了筷子。
而是,这个心思深重的王八蛋到底在盘算什么。
在舒川然离开饭厅的最后一秒,章右野居然从他淡漠无温的神情中,看到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神。
恨不得把舒宜生咽进肚的疯狂,他居然会在另一个男人的眼神里看到。
而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成为舒宜真正名义上的弟弟。
过于遗憾的是,没有读心术,章右野完全猜不透舒川然到底想做什么。
本着男人第六感,危险来临,他必须提前杜绝这一切的发生。
“你累了吗?”他不动声色问她。
熟悉的关心话语落入耳侧,让舒宜心头一定。靠在他肩上,她摇摇头。
“我不累,你今天在科研所忙了一天,是不是累了?我估计他们还要讨论很久,反正我们也插不上话,要不,我陪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章右野指了指屋外的热闹,“你就留在这陪爷爷他们,也许一会还会问你一些婚礼上的意见,我回东院洗个澡清醒一下,再过来找你。”
凑到他唇角落下一吻,舒宜温柔笑笑:“好,那你去吧。”
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干吻骤然袭击,乌云密闭的隽脸顿时变得晴空万里。
趁无人注意,反手捏住她的削瘦下巴,拉到自己面前,章右野欺身凑近。
直到干吻在口齿间融化为湿吻,他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鼻尖几乎相抵。
“晚上再好好服侍你,我先去了,帮我跟爷爷说一声。”
“好。”舒宜抬手捏捏他下巴,坏笑道,“洗干净点。”
...
离开掠月厅。
穿梭行走在浓郁墨色下,章右野仰头望了望无垠夜空。
一览无遗的黑,连颗星辰也不见。
入冬了,哪里还有满天繁星可看。
站定在出口处,随手抽了根香烟塞入口中,用掌心围住火苗凑到嘴角,盯着视野里的猩红火星静默几秒,章右野收起火机,转身走向另外一条小路。
当深陷在黑幕里的舒川然突然被一道暴力踹门地声响打扰。
没有光线的屋内,任由半个身子深陷在沙发表面,顺着大门被踹开而顺势插入缝隙的光亮,舒川然眯眼望去。
逆光而来,站定在大门处的。
正是他期待万分的章右野。
收回淡漠视线,舒川然低下头,眼睫下敛,微扯了扯嘴角。
“来了?和二姐的婚礼日期已经商量好了?来通知?还是来炫耀?”
跨进屋内,踢上岌岌可危的屋门。
与舒川然对立而坐,注意到茶几上塞满烟蒂的烟灰缸,章右野先是神色一怔,而后屈指掸了掸手中烟灰。
“舒川然,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右哥,我打什么主意,你还看不出来吗?”舒川然平静反问。
被他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语气冒犯到,章右野沉着一张隽脸,一字一顿反驳:“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别打舒宜的主意。可现在,你真的惹毛我了。”
“怎么?你要杀了我?”把口中烟蒂捻熄,舒川然依然平静。
将指尖香烟散漫塞回口中,章右野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对视许久,溢满而出的杀心到嘴边却拐了个弯。
“舒川然,你是不是以为把舒宜救了出来,就可以拥有主动权了?”
被他的一针见血打击到,舒川然的淡漠脸色终于来了点情绪。
重新点燃新的烟身,等待苦涩从口中蔓延至眼角,舒川然点头承认。
“是,如你所想。”
“我以为救了她,就可以拿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要挟她和我在一起。可惜,我爱她,我实在做不到去要挟她。”
哐啷——
面前茶几被章右野一脚干的稀碎。
盯着满地残渣,舒川然无声一笑,下一秒,他的脖颈被人狠狠掐住。
发了狠的章右野,力气大到似乎可以在顷刻间捏断他的脆弱脖颈。
被掐着脖颈死死抵在沙发靠背,失去呼吸,舒川然被迫仰头朝上。
判断他似乎毫无求生意识,章右野半弯脊梁,泛着红光的双目在黑幕中尤为清晰:“你真的想死,是吗?”
毫无波澜的肃然声线进入耳侧,费力睁眼迎上章右野的目光,舒川然带着胜券在握的挑衅,淡声回答他。
“我已经死过一次,还会怕吗?”
“章右野,你别松手。有本事,就这样掐死我。”
话音截止,除去二人喘息,四周陷入死寂。
就在章右野心口一沉,准备下死手的瞬间,屋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
听出来人者是舒纤心的脚步,舒川然一把挥开禁锢住他脖颈的掌心。
几乎是章右野还想上前的同时,是舒纤心的惊呼声打断他的动作。
“啊!你们在这打架了?”
望着散落一地的狼藉,走进屋内,舒纤心急忙查看舒川然的伤势。
“哥,你没事吧?章右野,你为什么要跟我哥打架!”
“别问我,问你哥。”撂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章右野转身离开。
舒纤心不服气想要追上去,却被舒川然一把拦住。
揉了揉被掐出红印的脖颈,舒川然不无所谓地开口:“是我激他的,别去追他。你再惹毛他,他连你一起打。”
“哥,你激他做什么?你跟他说什么了?”舒纤心瞪大眼睛。
“我没说什么。”
“你没说什么他会这么打你?你看看你脖子,他居然下这么狠的手!我要是来晚一步,你绝对会被他掐死的!”
随意往身侧沙发一躺,舒川然闭了闭眼,自知妹妹问不出答案不会善罢甘休的磨人性子,他费力睁眼解释。
“我就是想让他掐死我。”
“什么?”脚步一个踉跄,舒纤心又瞪圆了眼睛,“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就是想让他掐死我。
换句话说,我就是想死。